康熙三十六年春,运河沿岸全是兴修水利的民夫,天气乍暖还寒,人人手上都冻出了细细的血口,但因河工银子是一分一天,河岸上仍是人头涌涌,热闹无比。而逆流而上满载着粮包的漕帮船只,也透着去年大熟的喜气。扬州往上,最繁华的渡口就要属天津卫了,自扬州贩了些稀罕玩意的船夫无不盼着快些到天津,也好换些银子,那出息的,就想着在京师买些特产回家,卖也好,自用也好,没出息的却一心想着京里的暗娼粉头老相好了。
船行入河南境内,运河陡然收窄,且河床远远高出地面,形成了难得的天上河奇景。那来往的官船上,贵人们悠闲地袖手在甲板上站着,商船上掌柜的抽着烟斗吆喝着伙计们干活,河边的纤夫却在卖着死力拉扯陷入河滩淤泥的船只。贫富之间犹如天壤之别,可谓是一副活脱脱的世情图儿了。
在河中央缓缓航行的楼船挑着扬州盐政林的旗号,饶是内务府的船只都不敢和它争道,隐隐约约可见甲板上几十个使女婆子蹲着,围着两个小小人影,看身形像是女眷,应是盐政府的夫人小姐了,林盐政今年春方晋了子爵,正是皇上面前的得意人物,运河上尽管船只来往如织,却有谁敢为难他们?
紧跟在盐政府船队后面的,是一艘不起眼的商船,从吃水线看,货物堆积得不少,桐油漆过许多遍的船篷整整洁洁,看上去是个勤谨的小商号借着盐政府的光。船篷里面对面地坐着两名少年,两个人都是容长脸儿,发辫结的一丝不苟,头皮上泛着青光,年纪稍大的那个唇边冒出了几丝胡须,年纪小些的那个,说是少年还有些勉强,看上去方才十岁出头,面上一团稚气,说是孩子也不过份,只是他谈吐有条有理,思绪非常清晰,确实已经不是孩子了。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起混账王八蛋瞎了眼,天天在岸上追着,大队人马又被困在荆州赶不过来,就凭穆泰和铁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