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徐张氏掩着帕子直接笑出了声来,然后对着徐子衿不怀好意地笑道,“子衿,你这样说,难不成国公爷是直接从你房里一下子变到了咱们面前不成?”
明明他们就是一刻钟之前被喊过来的,来的时候荣国公明明就已经在这了,可徐子衿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还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子衿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嘲笑:“二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说谎不成?刚刚卿岚就是和我在一起!”
陶御史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叶卿岚抬手制止住,他冷眼看着徐子衿,讥诮道:“既然说话,就把话说清楚,你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说我做了什么吗?不必吞吞吐吐的,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徐子衿的脸红得更加厉害,虽然她是在说谎,虽然她是想要以这种不正当的手段算计叶卿岚,可让她一个大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说出那些事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你不说话,是在心虚吗?”叶卿岚一点也没有心思来欣赏这女人的矫揉造作,徐子衿的所作所为,简直刷新了他对女人的认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要脸面的人,真是不知道徐家是怎么教出来的!
徐子衿心一横,仰着脖子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刚刚在屋里,咱们本来在说话,可好端端地你突然就,就……”
“继续说,说清楚!”叶卿岚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话语间的气势丝毫没有降下去。
“你要了我的身子……”徐子衿的声音有如蚊呐。
叶卿岚气极反笑,气氛异常地诡异。
徐茂杨额上满是冷汗,站在一旁双腿早已止不住地在颤抖,徐子衿的话一说完,他差点儿腿一软就跌坐到了地上。
幸好,身上还留了些力气,他走到徐子衿的面前,毫不犹豫地扬手便打了徐子衿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远非当初徐夫人那一次的力道可比。徐子衿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打得摔在了地上,脸上的掌印鲜红可见,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地上隐约还能看到混杂在其中的牙齿。
徐夫人惊叫一声,心疼地扑上前去察看徐子衿的情况,并朝着徐茂杨哭道:“侯爷,你有话好好说便是了,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啊!子衿,我可怜的子衿,你怎么样了?”
徐老夫人也还云里雾里没有反应过来,但显然对徐茂杨的举动极为不满:“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打她作甚?”
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叶家的亲事,这要是将人给打坏了,回头怎么嫁过去呀!
陶御史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出闹剧了,冷哼一声:“今日老夫算是见识到你们徐家的家教了!”
徐老夫人不知道陶御史的威名,只知他官位不比自己儿子高,虎着脸不满道:“我们徐家,又岂是任谁都能随便说的!”
等和叶家结了亲,说不定他们徐家就会一跃成为定京城里的第二大世家,到时候,看谁还敢指手画脚的!
陶御史根本就不屑与这老妇一般见识,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徐茂杨:“今日这事孰是孰非,徐侯爷再清楚不过了吧!”
“我……”徐茂杨一时语塞。
陶御史睨了他一眼,继续道:“今日本官本准备来找徐侯爷切磋一番棋艺,可没想到国公爷也在此,刚好撞上了。只是,这棋艺没切磋成,倒是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据陶御史所述,叶卿岚本来的确是在与徐子衿说话,可后来大约是觉着身子有些不适,便离开了徐子衿的院子,来找徐茂杨。而他来城阳侯府的时候,徐茂杨本来正准备给叶卿岚请大夫,后来他关心叶卿岚,下棋的事儿也就不提了,就等着那大夫的诊治结果。
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吸入了迷情香身子才会有所不适。
这么一番折腾,最起码有大半个时辰,可徐子衿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叶卿岚踱步走到徐子衿身前,负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原以为你也同我一样,是被人给设计了,没想到,居然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们徐家可真是好,好得很那!”
眼神陡然变得犹如利刃一般,似要将徐子衿直接给凌迟。
他不喜欢玩后院女人的把戏,因为他的父亲、他的嫡母还有他自己的母亲都是争斗下的牺牲品。但是若有人要将这些把戏打到他的头上,他也绝对不会给对方留有余地。
徐夫人瘫坐在徐子衿的身边,看着这个恶魔般的年轻人,明明一副有如神祗一样的清俊模样,可却如此心狠手辣,不给她们留一点儿反驳的余地!
他分明是一早就识破了她们的把戏,却不动声色地将计就计,让子衿主动给他递上了一把取她们性命的弯刀!甚至还将一向以公正廉明著称的陶御史给请了过来,这是在报复他们,不但要彻底坏了子衿的名声,还要对他们城阳侯府赶尽杀绝。
徐子衿虽然不如徐夫人想得那般通透,可也知道今日的算盘落空了。她带着幽怨的目光看向叶卿岚,她只是想嫁给他而已,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而此时,被徐夫人请过来助阵的那些人则一个个目瞪口呆,心里还有些后怕。幸亏她们没有受徐夫人的威胁助纣为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的主导权根本一直就握在荣国公手中,谁撞上去谁就是找死!同时,也将今日拿她们做筏子的徐夫人给恨上了,心里计划着回头一定要将徐子衿的事情渲染得人尽皆知,让她在整个名门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见叶卿岚和陶御史要离开,徐茂杨赶紧一个激灵追了上去:“国公爷,陶御史,这……这事儿,这事儿下官不知情,要是知道贱内和小女这般大胆,一定早就狠狠教训她们了,绝不敢生出这种事情来!”
叶卿岚停住了步子,像看着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徐茂杨那副蹩脚得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的样子。若是这么大的事情也能瞒住他这个一家之主,那徐茂杨的这点儿能力也进不了内阁!
陶御史同样也不买账,目光沉肃:“前些日子,就听闻你夫人带着女儿闹了一场了,难不成你也没得到消息?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徐侯爷连一个小小的家都管不好,老夫一定会如实将这些事情奏禀给皇上!”
徐茂杨这次是真的软了下去,嗫嚅着唇瓣再说不出一句狡辩之词。
但是叶卿岚的目光转向了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徐二爷徐茂松的身上,嘴角勾起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徐二爷,记得管教好你们徐家其她的女儿,别再连累了城阳侯府的名声!”
徐张氏刚刚还在懊恼自己的女儿要被徐子衿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连累了,这会儿便听得叶卿岚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待叶卿岚离开之后,徐张氏扯了扯徐茂松的袖子,低声问道:“老爷,刚刚国公爷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徐茂松并没有回答她,在与叶卿岚对视之后,他的眼底跳起了一抹名为希望的火焰,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木讷软弱。
或许……他的出头之日就要来了!
……*……*……
翌日早朝,待听得陶御史的奏禀之后,齐浩南勃然大怒,不仅撤了徐茂杨的官帽,甚至还废了他的城阳侯之位。
但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城阳侯之位从徐茂杨手里丢了,齐浩南却并没有收回这属于徐家的世袭爵位,而是将其赐给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徐家老二,徐茂松。不仅如此,徐茂松还由一介赋闲在家的散士顶替了徐茂杨的位子进了内阁。
听得齐子皓说起这件事时,叶卿清不禁有些奇怪:“皇上为何不收了徐家的爵位?”
徐茂杨的行为认真算起来可算是打过,就算是因此收了徐家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可诟病的。而且,这位徐家二爷……之前可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出彩之处。
齐子皓宠溺地从身后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同她一起站在窗前看着屋外飘落的雪花:“傻瓜,皇上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意图。徐家自徐茂杨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每一代都有人在内阁,而且皆是重臣,徐茂杨的祖父更是曾经坐到了内阁首辅之位。可以说来,论起在文臣中的影响力,徐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也就是在徐茂杨这时候,才稍微减弱了一些,但积威犹存。所以,与其压了徐家,不如好好地用他们。况且,徐茂松可不是平庸之辈,只是一直被徐茂杨压着无法出头罢了!”
叶卿清转头看向他,目带不解:“他们不是亲兄弟么?”
齐子皓顺势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这才继续与她解释:“不是,徐茂松只是庶子,所以虽然才华出众,可却一直被压着没有出头之日。算起来,徐家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谐。”
“怎么说?”叶卿清知道齐子皓手下的情报网有一部分就是专门记录大臣家中不能见光的隐私秘闻,以防将来可以派上用场。
“徐老侯爷尚在世时,本来对才智卓绝的徐茂松以及他姨娘一直有所偏爱,徐老夫人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庶子抢走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便使了一些手段使得徐老侯爷厌弃了那母子俩。后来徐茂杨坐上城阳侯的位子之后,一直对其进行打压,徐茂松就更没有机会出头了。这些,卿岚倒是意外地帮了皇上的忙。皇上这几年对徐茂杨早有不满,但他政绩尚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将人撤了。如今,倒算是有了一个好由头。”事实上,齐浩南早几次召他去御书房商谈的时候便曾提过徐茂松此人,还言曾看过他写的一些策论,早已起了重用之意。
叶卿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的话,徐茂松现在坐上了城阳侯之位,徐家恐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呢!徐家那老夫人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吧!”
毕竟,侯位向来都是嫡子继承,没了徐茂杨,她还有其他的儿子,让一个庶子尤其还是有旧怨的庶子得了去,只怕怎么都不会甘心!
齐子皓笑了笑:“徐茂松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解决不了的话,也不配皇上力排众议,直接让他一步进了内阁。这些年,他只是在韬光养晦罢了,避其锋芒,只待一朝崛起。他是不会给徐老夫人还有徐茂杨留一点儿机会的!”
正如齐子皓所料的那般,徐茂松第二日便在徐家祠堂将徐氏族里各位长老请了过来要将徐茂杨一脉划出徐氏族谱。
徐老夫人自是不肯同意,她本来还打算去信给外放的徐老三商议怎么将城阳侯的爵位拿回来呢,怎么可能让徐茂松这个庶子踩在她的头上耍威风!
在她看来,徐茂杨即便现在只是一个庶人,那也是高贵的嫡出血脉,又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么可能让徐茂松将人赶出去!等老三坐回了城阳侯的位子,她自是要这个庶子好看,就像当年悄无声息地处置了他那蛊惑老侯爷的狐媚子姨娘一样!
可就算徐老夫人倚老卖老地在祠堂大闹,徐茂松也没有给她反转的机会。
徐氏一族的长老无一例外地全都同意将徐茂杨一枝逐出族谱。徐子衿现在名声已经彻底地臭了,徐茂杨也好不到哪去,绝不能让他们再留下来坏了整个徐家的名声。而且,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现在徐茂松深受帝宠,那就是徐家的顶梁柱,他的要求徐家长老怎么可能不给面子!
听得映莲绘声绘色地描述徐茂杨一家从城阳侯府里被赶出来的狼狈场景,叶卿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手里继续修剪着摆在窗台上的一株常青树。
“王妃,听说好多人都特意等在城阳侯府门口,往徐子衿身上扔菜叶和臭鸡蛋呢!”经由那日几个长舌妇一番渲染,徐子衿的故事早已被编为了各种香艳事迹在坊间流传。
“那后来呢?”叶卿清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结果映菊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
映莲答道:“他们在西城那边找了一间三进的院子,若非钱给的多,那屋主压根就不愿意将屋子卖给他们。不过徐夫人倒是回了娘家求助,只是那王家的小厮一看到是她,立马便将人赶走了,连门都没给进!”
叶卿清勾了勾嘴角,王家自是不会搭理徐夫人了。上一次徐夫人带着徐子衿来定王府闹了一场之后,她便找了齐东让他查查王家是否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说起来谁家没有个见不得人的隐私,往常捂着掩着也就算了,可一旦揭露出来,也能要了半条命。
很不巧,徐夫人的侄子便成了那个牺牲品,而事后,她也不过是派人隐晦地提醒了一下徐夫人的嫂子,是因为徐夫人得罪了人才会让娘家人受到报复。
现在王家是徐夫人的哥哥当家,嫂子王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她的儿子被连累了不去找徐夫人算账已经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再让她回来继续连累!
只不过,狗急还会跳墙。依照着徐子衿那“不屈不挠”的精神,叶卿清只怕她还会回头来报复。于是和齐子皓商量了一番,便派了人私下将其盯住了。
事实上,叶卿清还真没想错徐子衿。
在经历了从云端跌进泥里,由受尽宠爱的大家小姐沦为千夫所指的荡妇贱人之后,徐子衿将所有的过错全都记到了叶卿岚的头上,并且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复他。
但无权无势的徐子衿能利用的也只有自己的身体了,在搭上一个二品高官的儿子之后,徐子衿用自己精湛的床上功夫成功做了那人的小妾。只是那人也不过只拿她当一时新鲜的床上消遣之物罢了,哪里真的会为了她以卵击石去对叶卿岚做些什么。终于,在玩腻了之后,徐子衿被人赶了出来。可那时候的徐子衿就犹如疯魔了一样,一个不行便搭上了另一个,最终都没有逃脱被抛弃的命运。
徐茂杨和徐夫人也因为徐子衿的不自爱接连被气得一命呜呼、撒手人寰。而徐子衿的几个兄姐本就因为受了她的连累对她多有憎恶,眼见着她又气死了爹娘,更是直接与她断绝了关系。
徐子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投身进了娼门。
在她年长色衰只能靠着接一些最底层人士的生意来勉强维持生计的时候,偶尔回想起这戏剧般的一生,才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若是那时候能够看开一些,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执念害人害己,或许她现在也会和白莲婳一样,哪怕丈夫不够优秀、哪怕府里小妾成群,可到底还是锦衣玉食、掌握内院大权不必看人脸色的贵夫人。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
话说回来,徐子衿一事解决之后,叶卿岚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头宛如卸下了一个重担。虽然徐子衿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可也真真切切地让她见识到了女人可怕难缠的一面。
想来还是觉得自己过于年轻,区区一个徐子衿就让他觉得有些心力交瘁,真不知道如姐夫那般优秀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就齐子皓那冰冷冻人的性子,也还真就他大姐一个人能受得了!不对,现在还多了两个小宝贝儿。
“云歌,”叶卿岚正准备去看她,正好就在半路上遇到了。
“岚哥哥!”霍云歌笑得眉眼弯弯。
叶卿岚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小丫头,这几日心情很好?看着倒是比以前开朗多了!”
霍云歌只笑着没有说话。
那日容旭尧带她去见大哥之后,真的没有食言。原想着他肯定是要让她做些什么才肯放她和大哥走的,却没想他只是和她喝了一杯所谓的“散伙酒”。
她记得,那天容旭尧有些奇怪,没有像之前那般凶神恶煞地吓唬她,反而是紧紧地抱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说话。最后推开她,甚至带了一股决绝的意思在其中。
对于容旭尧,霍云歌只觉得心里五味交杂,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按理来说她该恨他的,可是他放了她和大哥,又让她觉得那个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恶!
这时,霍云歌甚至带着些赌气地想,算了,以后就当做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吧!
“云歌,云歌,你在想些什么呢?”叶卿岚见她只顾着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接连晃了好几下。
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她脸上那有些可爱的细小绒毛,美目弯弯、睫羽微颤,叶卿岚只觉得心里蓦然一窒,心头跳动得厉害。
难道,真的像大姐说的那样,他对云歌有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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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衿的下场,还满意不~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