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没有想到,自己随便出个门还会撞见熟人。
叶兰舟慢慢转回头,看着身后带绡纱帷帽纤细女子,一声“盈妹妹”唤不出口,叫“谢大奶奶”又太过生分,喃喃道:“你也过来看玉?”
“是。”初盈绡纱后面微笑,看向他面前摆得琳琅满目首饰,玉簪、翡翠镯子、金镶玉步摇,——是给婚妻子挑东西吧?
听说婚期是三月,眼下才过了一个多月时间,正应该是蜜里调油时候,难怪亲自出来买首饰,回去好哄佳人欢心呢。
“我……、我不知道挑什么好。”叶兰舟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些腼腆,特别是意外撞见初盈,很是局促,“看了半日,我这眼都看花了。”
初盈一时意动想帮挑两样,后来想想,人家是回去送给妻子,自己指手画脚多不好,于是笑道:“只要是你亲自选,想来二奶奶一定会喜欢。”
“是啊。”旁边跟着一个乌眉杏眼丫头,脆生生道:“都是二爷心意。”
初盈瞧着有些面善,却又觉得眼生,——从前叶兰舟傅家附学时,偶尔会有叶家小丫头送东西过来,这一个却是不曾见过。
叶兰舟指了一支碧玉长簪,“包起来吧。”
初盈原是打算珠宝店里坐一坐,打发时间,但是现叶兰舟这里,为着避嫌反倒不好留下,于是道:“你慢慢挑,我先去看看做夏衫料子。”
“等一等!”叶兰舟有些犹豫,上前道:“那个……,过些日子我就要去齐州,任三年菏泽县令,有些日子不能回京……”
“你去齐州做什么?!”初盈心下一惊,声音里带出焦急担心,“谁让你去?”——
语气很是不客气,带着责问。
惹得旁边杏眼丫头一脸诧异,有些紧张看着初盈。
叶兰舟倒是没什么,只是微微笑着,神色甚至透出一丝柔和,回道:“是我自己想去。”顿了顿,“一直窝家里,兄长庇佑下过日子,也想出去看看。”
初盈着恼道:“举国上下那么多地方,哪儿不能做县令?你偏偏去齐州!”
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燕王,封地就齐州。
叶兰舟微微低头,——当初瞒着哥哥、母亲,做了这个决定,等到消息出来时,被哥哥狠狠骂了一顿,母亲则是叹息了好几日。
那时候……,总想着自己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今天意外撞见初盈,看到她对自己担心,觉得暖暖,——继而又想到,彼此已经各自成亲,因而静了静,“没事,我会小心。”
木已沉舟,初盈再多说也无益,只道:“别争抢好胜,别与人争一时长短,不要忘了家中高堂期盼、兄长惦记,平平安安过上三年就回京。”
“好。”叶兰舟忽地觉得有点难受,面上却依旧微笑。
“奶奶……”简妈妈低声道:“咱们走吧。”
一来要避嫌,二来旁边那个丫头,居然长得……,还是赶紧离开好——
可惜事不如人愿意。
楼下传来小二声音,招呼人,“这位爷,你是想看玉器呢?还是金器?”
“找人。”居然是谢长珩声音,“蹬蹬蹬”上楼来,刚到楼梯口,就看见自己妻子和别人说话,目光意外,“兰舟?这么巧。”
叶兰舟忙道:“是啊,我给内子买点首饰回去。”
这倒没什么好怀疑,谢长珩不是那种爱胡思乱想人,不至于揣测妻子和别男人约好,但是目光落旁边丫头身上时,不由微微停住——
不说有七、八分像吧,也有五、六分。
叶兰舟知道自己留下不妥,叫了旁边丫头,“若梦,拿好东西。”对着谢氏夫妇拱了拱手,“我先告辞了。”
谢长珩目光微沉,倒也没多说,等人走了以后,方才开口,“挑好首饰没有?”
初盈看见他,再想起大了肚子秋绫,顿时失去看东西兴致,——只是如果自己扭头就走,反倒好像是为了兰舟似,只得坐了下来,“拿几只步摇出来看看。”
谢长珩旁边坐下,他不说话,神色亦不是很柔和,身上气势立马透了出来,初盈倒不觉得什么,拿首饰夫人却一脸紧张。
初盈忍不住皱眉,侧首道:“你绷着一张脸做什么?”
“大奶奶,你瞧这支六尾宝石丹凤如何?”那妇人生怕小两口吵起来,瞧着气氛不好,赶忙找了话打岔,“这可是上个月才出,只得一支。”
谢长珩实是笑不出来,——外面事烦心,家里也不太平,还有刚才叶兰舟身边那个丫头,可是又不好跟妻子甩脸子,看向那妇人,“就这支,先记账上,等下我让人送银子过来。”
“是是是。”那妇人陪笑道:“大奶奶戴头上好看,也是我们店里活招牌,回头各家贵人瞧见……”
“行了!”谢长珩皱眉打断,“哪里那么多话?”
初盈冷声道:“人家又没说错什么,还不让说话了?”
珠宝店妇人左看右看,眼见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赶紧把凤钗装了盒奉上,自己小心避到了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两口子,不论哪个都得罪不起。
谢长珩静了静,没有对妻子发火表示什么,淡声道:“回家吧。”
初盈抬头,看着那双漂亮凤眼里冷静光芒,黑沉沉,让人一眼看不到底,突然让自己觉得烦躁,一转身便自己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