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缭乱

第二天是万寿节，初盈去不了宫里一阵郁闷。

谢长珩岂会不知道她心思？临走还安慰道：“我多问一点皇后娘娘消息，然后等宫里宴席一结束，就早点赶回来，再慢慢地说给你听。”

“好。”初盈只得点头，又叮咛道：“别喝太多酒，别被人灌醉了。”

谢长珩笑道：“万寿节上宴席，谁敢灌酒？”

“不敢好。”初盈不过是白交待一句，送走了丈夫，自己回到屋内，让凝珠把买棉布拿出来。

听人说，小孩子矜贵不宜过于奢侈，绫罗绸缎什么，家里又不是穿不起，往后什么时候都能穿，眼下还是以舒适为主。

昨儿婆婆还说了，等把小衣服做好，拿去多浆洗几次，然后就会柔软许多。

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圆哥儿和锦哥儿都是见过不久，想来小孩子差不多，都是胖乎乎、圆嘟嘟，肉肉小胳膊小腿儿。

越想越觉得可爱，急巴巴让人拿剪刀要裁衣服。

凝珠赶忙把美人榻上收拾干净，先铺了垫布，然后再把浅色棉布放上去，还一边叮嘱道：“今儿先裁一套，奶奶别低头久了发晕。”

浮晶旁边打着下手，——她和凝珠一、两年内都要出嫁，如今把豆蔻和甘草带了身边，凡事指点一二，免得将来换了人措手不及。

甘草原先是茶水上小丫头，因为当初月饼事件，于婆子承认了错误，化解了初盈主母危机，才换来亲孙女调任长房做事。

她为人机灵、嘴甜，又想着自己不是主母陪嫁人员，因此格外小心讨好，不时帮着端茶倒水，拣拣碎布什么。

初盈小心翼翼划了线，一点一点绞，——亏得只是一套小衣服，且是穿里面内衣，没磨蹭太多时间便好了。

简妈妈要求下歇了一会儿，凝珠收拾了剪子等物，打发豆蔻、甘草出去，然后回来帮捻线，“还有大半年功夫呢，奶奶慢慢儿做。”

因为闲着又没外人，不免说起昨儿五房事来。

简妈妈不屑道：“做了姨娘就是姨娘，总还想着自己当小姐那会儿！以为给主母上点眼药，把人给怄病了，自己就能捡着便宜？也不想想，现是谁当家？又不是单独出去过了。”

分家？初盈摇了摇头，这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事。

别说婆婆年纪不大还硬朗，即便婆婆不，只怕这个家也分不成，至少五房分不出去，——以丈夫性格，绝对不会丢下兄弟不管。

而就谢长瑜那个凡事自我为中心，不知柴米油盐贵劲儿，银子分到他手里，只怕几天功夫就能花完。

比如给苏姨娘买对宝石手镯啊，给苏姨娘打一套金头面啊。

前几个月晏氏为了约束苏宜君，可是破费不少东西，才哄得谢长瑜满意，——偏生这样都没有落着好，换做谁心里也有气。

晚上谢长珩回来，吃晚饭又去了书房一趟。

初盈问他，“不要紧吧？”

“不要紧。”谢长珩现不想让妻子操半分心，捏了捏她脸，“答应不管，怎么又问起来了？先坐下。”

初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笑道：“近好像变啰嗦了。”

原先没有怀孕时，整天忙着操持家里上上下下琐碎事，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现猛地闲下来，反而忍不住东想西想。

谢长珩便说起了宫里头事，“见着了赟哥儿和福哥儿，福哥儿还小，嬷嬷抱出来露了下面，皇上就让人送回去了。”又笑，“赟哥儿懂事了许多，端了酒，亲自给皇上敬酒贺寿，还献上了自己写几篇小字，皇上很是高兴呢。”

没说是，当时皇长子还即兴做了一首诗，为皇帝贺寿，赢得了大片喝彩声。

“是吗？”初盈听得神往，“可惜我不能去。”

“你去了也是后头，哪能瞧着前面事？”谢长珩量把有意思拣来说，满足妻子遗憾，“赟哥儿叫了我四姨父，还念叨着你没去，让我给你带话，说要改天过来看你呢。”

初盈笑道：“他就想吧，哪里能说来就来？”

夫妻俩絮絮叨叨说了一回，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谢长珩从背后搂了妻子，问道：“乞巧节那天有事耽搁了，给你买东西都没有买齐，明儿正好是休沐日，吃了早饭我再出去一趟。”

“算了。”初盈低声，“家陪我吧。”慢慢扭转身体，“想你弹琴，或者给我画幅画什么，眼下外头又热，跑来跑去别累坏了。”

“还好。”谢长珩闭着眼睛，像是沉溺于这种小夫妻间温馨。

初盈没有动，——毕竟做了一年多夫妻，算得上是了解，明白丈夫这是外面觉得疲惫，所以家就会放松一些。

心下不由叹气，仕途一路不是那么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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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苏宜君当众受了委屈，谢长瑜不敢母亲面前造次，后来好一通安慰，越发对妻子疏远起来。

每每过去正屋时，总要叨咕一句，“我过去瞧瞧锦哥儿。”

他原是好意，表白自己不是去看晏氏。

可惜这话越发戳着苏宜君，——这做了妇人女子，有几个不想要儿子？晏氏如今加得意了。

那天自己不过想要抱一抱，就那么不给脸，难道自己还能当着众人做手脚？还是说碰一碰，都让她心里觉得不痛？轻狂个什么劲儿！

偏生谢家出了丈夫，没一个人站自己这一边。

晏氏算计自己，婆婆厌恶自己，就连长房那位都处处排挤自己，——说透了，自己这辈子就输一个“庶”字上头。

越想越是两肋生痛、胸闷气短，只是也明白，那天得罪了家里人，不敢再火上浇油给自己惹事，免得白白吃了亏。

丈夫现顶着个芝麻绿豆小官，白天都找不着人。

万一晏氏发狠，到时候还是自己吃亏——

到底该怎么出去见大夫？

想来想去，还真相出一个比较妥当法子。

面上不动声色，等到谢长瑜回来，只是一如平常说笑相处，早去晏氏那里，亦是恭恭敬敬，只是再也不说抱锦哥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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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其实早就想做小袄了，但是简妈妈不让，说前三月不宜辛苦，一直拖到近几天才开始动手，又想做得好，一件小衣愣是做了好几天。

来不及做裤子，想瞧着小衣服傻乐了半日。

想着宝宝穿着自己做衣服，躺自己臂弯里，又粉又嫩，然后浑身一股子奶香味儿，心里美得要开了花。

“四姨！”一声清脆童声响起。

初盈一愣，不可置信看着门口，“赟哥儿？！”

“见过二殿下。”屋子里丫头们已经跪了一地，简妈妈带领下行礼。

“我来看你啦。”赟哥儿特别高兴样子，眼睛亮亮，要不是从小皇室规矩约束着，只怕已经手舞足蹈起来。

初盈惊讶道：“你怎么自己跑出宫……”

赟哥儿得意道：“父皇带我出来。”

初盈往外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站了半院子宫人，小丫头们吓得战战兢兢，赶忙起身，“皇上哪儿？”

“你坐吧。”赟哥儿一副老气横秋样子，还过去扶人，“父皇去书房找四姨父，让我过来瞧四姨，还说有事，其他人都不用过去请安。”

初盈有些讶异，——皇帝居然这么体贴？是因为姐姐？还是给傅家谢家面子？不过总归是好事，笑道：“你还真有本事出来呢。”

赟哥儿旁边椅子上坐下，没人看着他，也不像皇宫里那么端正，感慨道：“都好几年都没有出过宫了。”

初盈“哧”一笑，“你没进宫之前才多大一点？何曾出去过？”

“我可是专门来看四姨！”赟哥儿有些着恼，拉着初盈手摇晃，“母后还让我带了话，不想听就算啦。”

简妈妈一旁紧张道：“二皇子，我们大奶奶现有身孕。”

“不碍事。”初盈怕落了外甥面子，拉他身边坐下，柔声问道：“皇后娘娘让你带什么话？说吧，别馋我了。”

初盈着急样子，成功勾起了赟哥儿表现欲，还非要把简妈妈等人撵出去，单独说给姨母听，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一起叽叽咕咕。

与此同时，皇帝和谢长珩这边则气氛凝肃。

“按捺不住了？”皇帝冷笑，乌沉眼睛里光芒复杂让人看不透。

“早晚事。”谢长珩坐皇帝身边，不卑不亢，只是保持着臣子应有恭谨，“说句不怕皇上怪罪话，如同皇上不放心他一样，他也不放心皇上。”略顿，“与其等到皇上万事把握，从从容容动手处理，还不如先发制人。”

皇帝勾了勾嘴角没答话，而是慢悠悠饮着茶，夸赞道：“这茶味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