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谢长珩决定去不去,上房良辰就过来了。
“没事。”谢长珩先安慰了初盈,“你躺着,我去去就回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定镇静,“大约是老五那个不争气,我去教训他。”
初盈微笑着点头,叮咛道:“别上火,有话好好说。”
“好。”谢长珩答应了妻子,心下却觉得没什么好说,----原本为了兄弟,才勉强答应让苏氏做姨娘,她要是安安分分也罢了。
偏生她不,搅和这家里每一刻安宁。
这一次,不管兄弟怎么脑子一根筋,也非得把苏氏打发出去。
谢长珩一进里屋,就看见满脸怒气母亲,梨花带雨表妹苏宜君,以及挡前面护人兄弟,还有表情尴尬、不知所措下人。
“逆子!”谢夫人脸色有些白,眼里有着伤心,“亏得我一向疼你、宠你,只把你当块宝,如今……”指着苏宜君,“你为了一个姨娘,居然连我话不听了。”
“老五!”谢长珩沉声,转头看向自家兄弟。
“大哥……”谢长瑜自来怕他,此刻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勇气,依旧挡苏宜君前面,“表妹是真有孕,我可以作证!”急急解释,“上个月,表妹小日子就没有来,夜里我她那儿……”
“够了!”眼见兄弟越说越不堪,----自己是做大伯,他说起和姨娘私房事,谢长珩赶忙打断,“让大夫瞧瞧又怎么了?”
“瞧了。”苏宜君轻声开口,“自然是不会有孕。”
一副我心知肚明样子,你们谢家人肯定会颠倒是非,眼里还挂着泪,“不就是怕我撒谎吗?十月怀胎,我若是生不出孩子来,谎言自然穿了。”顿了顿,“其实不用等十个月,等到年底要是还不显怀,五爷就可以看出来,不是吗?”
谢长珩冷笑,“还有几分诡辩之才。”
----想拖延时间?再等几个月,要是还查不出苏氏手段,锦哥儿只怕就要交待,那才让她称心如意呢。
可惜谢长瑜不这么想,分辨道:“大哥,宜君话没有错啊。”
“那让大夫看一眼又怎么了?”谢长珩目光微冷,质问苏宜君道:“若是你真有孕了,难道不是咱们谢家喜事?还能不让你生不成?”
----他一个做大伯,说这些不免有些觉得难为情。
见苏宜君一直不回答,也懒得多说,朝外喊道:“叫大夫进来。”
“不就是想逼死我吗?”苏宜君眼里带了一丝决绝,毫无征兆,一头朝着桌子角碰了过去,顿时满面鲜血淋漓。
“宜君!”谢长瑜声音把房子给掀了,一个箭步跑过去,扶起苏宜君,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宜君……,你不要吓我。”
苏妈妈原是领着大夫进来,门外听得叫声,赶忙留了大夫,一进门见到这么惨烈情景,情知大夫暂时不用进来了。
谢长瑜哄着眼圈儿,哽咽道:“娘、大哥……,宜君都这样了,你们就别逼她好不好?她有孕也罢,没孕也好,我都不乎,……只求留她一条命。”
谢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一个姨娘借死威逼自己,偏生儿子像是要被揉碎一般,自己处置了苏氏,却狠不下心毁了儿子。
“罢了。”一阵心力憔悴,挥手道:“等她醒来再说罢。”
谢长珩也是皱了皱眉,没再坚持。
眼下苏氏都晕过去了,还满脸血,兄弟又正怒火攻心,如何能够瞧大夫?再说苏氏这个样子,让大夫来,那不是看病,而是让人来看家丑。
不过苏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除非她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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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宜君那一磕是拿捏好轻重,疼归疼,流血归流血,但绝对要不了命。
此刻正躺自己床上,眼神空洞看着浅蓝色帐子,----是自己喜欢颜色,清淡雅致、透着出尘,可惜却挂低贱姨娘屋里。
回想起自己未出阁时候,不论去哪儿,人人都得称呼一声“苏三小姐”,即便是庶出,但苏家京城很有几分份量,所以从没受到过冷遇,至少面上如此。
那时候,比如大嫂傅氏这种嫡出小姐,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
可是一转眼,自己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
那天官媒来了苏家,自己心里明白,嫡母是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于是就趁着嫡母生辰,大家来拜寿功夫,借着傅氏马车传了一封信。
本意是想让表哥点想办法,争取让自己嫁到谢家。
结果呢……
苏宜君微微侧首,看着那个扑床边沉沉睡着男人,----过往种种期盼,还有依恋和甜蜜,全都统统消散,只剩下了深深恨意。
----是他,彻底毁了自己。
如果他没有本事求得自家同意,那么自己会失望,会委委屈屈嫁入别家,但是绝不会自甘下贱来做妾。
亲生母亲是良家入门妾室,因为甚得父亲欢心,加上还生下了弟弟,所以一直被嫡母所忌惮和不容。
那份苦处和委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正是因为嫡母不容,所以才绞脑汁想嫁进谢家,免得被随便配了人,----可是即便被随便配人,嫡母也要脸面,不会把自己送给别人做妾!
那天表哥约自己出来,原本还以为有好消息,结果他却傻到要带自己私奔,自己怎么可能会答应?
聘为妻、奔为妾,那不是自己想要生活。
偏生不巧,撞见了那个该死世子徐灿!因为他和大伯恩恩怨怨,带走了自己和表哥,闹得满城风雨,后自己被迫做了表哥妾室。
这一切,哪一点是自己愿意?
是他们错了,全都他们一人加一把火造成。
可是直到那天出去见了大夫,自己才知道,----被人踏到脚下还不够,自己还被人偷偷下了绝子汤!
不能生孩子女人,还是女人吗?
留自己一命,就是想让自己做一辈子姨娘?
苏宜君眼睛里滚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额头上伤口还疼痛,可是却比不过心里绞痛,像是生生把自己撕裂一般。
难怪不论自己做什么,晏氏都是不放眼里,还处处忍让,原来一直都是冷眼看笑话,看着自己她掌心里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