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珩一进门,就被满屋血红色刺到双眼。
盆子水是血红色,两位产婆手是血红色,----加触目惊心是,妻子身下床褥一大片血红色,衣服上、腿上,甚至滴滴答答流到了脚踏上。
而初盈……,一头青丝汗津津凌乱粘脸上,脸色素白素白,就连平日里饱满丰盈嘴唇,也失去了应有红润颜色。
谢长珩心被人揪了一下,脑子里有些空,顾不上去看旁边哇哇啼哭儿子,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妻子手,“阿盈……”
初盈听见丈夫声音颤抖,----折腾了一夜,自己力气早就耗,此刻□疼痛倒不明显,只是觉得湿漉漉、全身无力。
“!”石嬷嬷根本没空打招呼,和李嬷嬷不停忙活着,把早先准备好药棉布不停塞进去,甚至一只手不敢离开,“不够,不够!没有药棉,再拿些普通干净棉布过来!”
简妈妈急忙出去找棉布,几个媳妇子旁边继续帮忙。
“我是不是要死了?”初盈很害怕,对死亡害怕,对普世师太预言害怕,还有对丈夫和儿子不舍,用力说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声了。
可是谢长珩听起来,却是细若蚊呐,心里不由痛得加厉害,朝旁边仆妇喊道:“孩子抱过来!”目光不敢离开妻子,生怕下一秒她就闭上了眼睛。
大红色绣百子图襁褓里,是刚刚洗干净裹好小粉团。
乌黑浓密头发,整齐贴圆溜溜小脑袋上,眼睛闭着,睫毛长长非常漂亮,似乎对忽然换环境不适应,小嘴一嘟噜一嘟噜。
初盈只看了一眼,心就顿时柔软化作了一滩水,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谢长珩轻声道:“阿盈你看……,他是个听话懂事孩子。”
“是。”初盈眼里带出怜爱,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自己儿子,却怎么也挣扎不了,便努力把头凑了过去。
“来,让你娘亲亲。”谢长珩把孩子微微侧过身,让那张纯洁无暇小脸,贴妻子没有血色脸上,----只觉心酸无比,自己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简妈妈找了干净棉布进来,撕成了布条,一把一把递给石嬷嬷,眼圈儿红红,哽咽落泪道:“盈姐儿……,一定要撑住啊。”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初盈一心都儿子和丈夫身上,别全都顾不上,怕自己万一就这么走了,儿子连个名字都还没有。
眼下让丈夫起名字,将来想起了,总会对儿子多几分怜爱吧。
“阿盈……”谢长珩只觉得脑子里乱乱,哪里还有心情起名字?而且以他聪明和敏锐,自然听得出妻子用意,心痛如绞,沉声道:“不着急……,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一起给他起名儿。”
----妻子心里有着牵挂,就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我怕……,来不及。”初盈努力想要再靠近一些,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脑子里是晕晕沉沉,下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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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缓缓睁开眼睛,空白了一秒,第一反应先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还活有丈夫和儿子世界里。
“阿盈。”耳畔传来一个个柔柔女声,带着无限疼爱。
初盈觉得身体不归自己控制,几乎动弹不了,转动眼睛朝着床边看过去,映入眼帘是母亲关切脸庞,轻声唤道:“娘……”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宋氏眼泪“簌簌”掉,有些泣不成声,好半晌才止住眼泪,哽咽道:“我小阿盈……,怎么弄得这般凶险。”
初盈用力挣扎,“孩子呢?”
“别动。”宋氏轻轻摁住她,心痛道:“你下面伤得重,当心扯着伤口再流血。”
初盈被母亲这么一提醒,果然觉得□疼得厉害,忍了忍,依旧坚持道:“娘,我要看孩子……,我要看他。”
“看、看,别急。”宋氏说起小外孙,眼里不自禁带出笑容,亲自去隔壁暖阁抱了孩子过来,“瞧瞧……,这长得多结实、多喜欢人。”轻轻拍了一下,“小东西,可是害苦你娘了。”
初盈对儿子没有丝毫埋怨,儿子长得壮实才好,自己吃点苦头不算什么,只要有条命照顾他长大就好,微笑问道:“多重?我还不知道呢。”
“七斤七两,又是生正月初一。”宋氏语气带出一丝得意,目光外孙身上流连不舍,对女儿笑道:“你也真是个能生,只是让你吃了个大苦头。”
初盈回道:“谁知道,大约吃东西都长他身上了。”
宋氏一声叹息,“这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过鬼门关一样。”语气里带出庆幸和唏嘘,“还好……,你总算把命捡回来了。”
初盈心思全儿子身上,目不转睛看着小家伙,----手脚虽然动,眼睛还是闭得紧紧,不由问道:“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有早,有晚。”宋氏生过三个孩子,这方面经验足得很,“你大哥就是四天才睁得眼,皇后娘娘是第二天。”又笑,“数你着急,生下来当天就睁眼了,乌沉沉,一看就特别招人喜欢。”
“是吗?”初盈心里甜甜,连□疼痛都暂时忽略了,看着儿子笑道:“那他眼睛,可一定要长得像我才行。”
宋氏抿嘴笑道:“像姑爷也很好。”
“一人一半吧。”初盈计较起来,“总不能全都像他,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
“都做娘人了,说话还是这么孩子气。”宋氏闻言好笑,又怕女儿累着,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于是道:“孩子正睡觉,先放他回去免得吵着。”
因为小家伙,屋子里气氛轻松了不少。
“长珩呢?”初盈这才想起丈夫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