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过来说:“二奶奶,林姨娘说,她近来畏寒,怕是不能呆靠门处。”
卫明媚回头看了一眼林姨娘,斯人正捂着肚子看过来,目光相对,尚从容地冲她笑了笑。
卫明媚点头,笑吟吟说:“这个好办,你回去说,我跟她换,让她坐我位子。”
丫鬟略迟疑,看明媚一眼,然后低了头:“是,二奶奶。”
片刻,林姨娘亲自过来:“姐姐,这怎么好意思,竟占了你位子,妹妹是不是逾矩了?”
明媚拉起她手:“妹妹说哪里话,亏得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要照料你了,别说什么见外话,什么占不占,让人听了笑话,还以为咱们家里不和睦呢,去吧,老太太也等着你呢。”
林姨娘看着明媚:“姐姐……既然如此,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姐姐成全。”
明媚拍拍她手:“有这么乖妹妹,当然要多疼疼了。”
林姨娘羞涩一笑,回身,凑到老太太身边去,老太太也捉了她手,看眉望眼,嘘寒问暖,亲热跟祖孙两似,其乐融融,着实叫人称羡。
吃饭时候,明媚便坐林姨娘下方,老太太跟没察觉异样似,依旧笑得脸跟一朵万寿菊一般无二。
倒是饭后,景正卿过来,瞧了一眼,随口说了句:“你怎么坐这儿?”
林姨娘当场有些色变,眼中涌出泪来。
明媚见林姨娘楚楚可怜,挺身而出,说:“这是我安排,妹妹怀了身孕,受不得寒,故而我跟她换了换。二爷别生气,都我身上呢。”
她说话时候始终带笑,春风和煦,叫人看了也觉喜庆。
景正卿看看明媚,才没了话。
倒是老太太,搂了林姨娘过去,皱着眉说景正卿:“你看看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说筱筱,分明不是她错儿,再说,不过就是个位子,有什么大不了,也值得你特特说一句。”
景正卿立刻告罪。
林筱筱擦擦泪:“老太太,别怪他,只是件小事……我心里是没什么。”
老太太就道:“我儿,你就是这样善解人意,又大方,我才心疼你。”立刻搂过去,面露万般称许之状。
真真一团和气,明媚见状也微笑,点头念佛,万分欣慰。
晚间,景正卿果不其然去了二房里。
明媚直直地坐镜子前,卸了妆,贴身丫鬟玉葫说:“奶奶,你脾气太过好了,肚子也大,差点儿就能当弥勒佛了。”
“大?近来吃是有些多,心宽则体胖。”明媚忙低头看,虽有肚腩,但还可容忍范围之内,伸手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玉葫冷哼,用明显嘲讽地语气说道:“可不是,整整一只狐狸精都吃下去,竟还跟没事人一样,跟当年如来佛祖吞了孙猴子有一比。”
明媚忍不住,握着头发笑:“哎哟,你这说都不对,吞下孙猴子是铁扇公主,再说,我可没吞狐狸精,我还想要命呢,不想被拉扯五脏六腑都移位。”
玉葫芦哼声了瘾:“我没奶奶你读书多,知道典故已经是不错了,奶奶你既然想要命,怎么就由得狐狸精眼前翻云覆雨呢。”
“翻云覆雨,那也得看咱们爷有兴致,总不成牛不喝水强按头,美人儿又不是我绑了送到他床上,是他自己先勾搭了。”明媚慢悠悠地,委实闲散,“别说那些没用,给我准备洗澡水吧。”
沐浴了一番,整个人神清气爽,对明媚来说,一日不可少就是沐浴,就算有天大烦恼事,只要洗个澡,烦心事起码能去一半。
林姨娘却差人送了参汤来,据说是千年人参熬得,很费功夫。
林筱筱出身世家,且是嫡女,不知哪根筋儿不对了,屈尊降贵地过来这边给景正卿当侧室,身份本来很让人瞧不起,但她娘家财大气粗,林筱筱叉开五指景家挥手,指缝里都是钱源源不断地漏下,很把景家上上下下笼络服服帖帖,没人说林姨娘不是,但凡提起来,则满口称赞。
要不怎么说“钱能通神”。
身为正牌二奶奶明媚一看,投诚果然大有好处,于是立刻也表示屈服,加入了为林姨娘唱赞歌队伍。
还别说,明媚顺着林筱筱后,就屡屡得到许多好东西,譬如时兴金银首饰衣裳,好吃糕点瓜果之类……今晚也得到参汤赏赐,看,顺风倒果然大有好处。
玉葫咬牙切齿,面孔委实三贞九烈:“奶奶,你真要吃?别这么没出息!依我看,倒出去算了,咱们不食那嗟来之食。”
“你真有学问,竟懂什么叫嗟来之食,”明媚很惊讶,点头说道,“我以前小看了你啊,葫芦,只不过,上回你把她给钗子变卖了,得了银子,可也没客气地分了一半去,那难道就不是嗟来之食?”
玉葫芦脸皮跟学问正好是相反,理直气壮说:“奶奶,我看起来很呆吗?银子是没毒,这个可保不齐了。”
明媚大义凛然地说:“你崩以小人之心度林姨娘之腹,我不信千年人参里还要掺砒霜,那多浪费啊,反正我得尝尝,我一世人没吃过千年人参呢,吃了或许会成仙了道,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少不得也带携着你,你且谢恩吧。”
玉葫芦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眼神看着她:“省省!我当人当好好地,比不得奶奶,可不想忽然升仙。”
明媚不以为然:“啐!再说喝这个还能养颜呢,你不要拉倒!你搁那,等凉了我全喝了,谁也别跟我争。”
玉葫芦说:“随你吧……今儿晚上还把座位让给她,迟早晚,人家就把你这少奶奶位子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