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墨色玄衣随意地披在身上,那是最浓烈的墨色,仿佛将时间所有的颜色都纳入其中,半点不留,如此残酷的冰凉,有一种宛如末世的荒凉。
一张白玉雕成的面具怔住了整张脸,却亦真亦幻地映衬出那脸庞本來极为精致的轮廓。
纱幔飘动,重重掩映下,他的身形和面容皆看不真切,唯独他那一头长发如此的耀眼。
那是一头长长的浅蓝色的发,从椅背上直直地垂下來,盘桓在地面上,柔顺,光滑,似乎每一丝每一缕都不交杂在一起,宛如一道道湛蓝的天光,照耀着这座死寂而黑暗的城池。
满城的污秽,满城的死寂,似乎沒有沾染到他一分半点,他就仿佛这城市之外至高无上的天光,遥远而神圣的存在。
月如雪恍惚也在一瞬间被那光芒所吸引所震撼,呆呆地凝视向那白玉石座上的墨色身影。
白玉的面具蕴着淡淡的光华,温润而祥和,可是那露出的眼瞳却是波光潋滟的深紫色,明明那般清澈而纯粹,却带着无法言说的魅惑与神秘。
与那旌旗上的眼瞳一样,邪恶与纯净在那双紫色的眼瞳里奇异地碰撞而后糅合,绽出璀璨而炫目的光辉,却又带着窥破凡尘万物人间疾苦的淡漠与平静。
那双眼睛轻轻转动,凝向月如雪和尹千觞,“欢迎來到我的地亡之城。”
声音很轻,有着玩世不恭的意味,还带着些许的稚嫩,虽然无法穿透面具去勘探他的容貌,但从声音就可以推断出,他,也许比月如雪还要年轻许多。
月如雪一怔,“地亡?为什么叫地亡之城?”
那人的手穿过白玉石座的扶手,端起一旁琥珀色的琉璃酒杯,抵上薄薄的唇,优雅如神祗。他的手也是如那白玉面具般苍白的颜色,紫色的妖瞳,垂头凝视着琉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专注而动情,完全忽略了月如雪和尹千觞的存在。
过了良久,那人才缓缓地将引尽的酒杯放回一次,修长的指节颇有节奏地轻敲着扶手,紫色的眸子刹那间如沐春风,吹皱一波池水,荡着无限笑意,“因为这大地终将步向灭亡。包跨这大地之上的一切生灵。”
他的声音沒有半分的哀伤与怜悯,仿佛诉说着某件风月之事,姿态从容,韵味悠然。
月如雪的心一窒,“就沒有挽救之法吗?”
风乍起,卷起那人墨色玄衣,他的身体如此羸弱,就像那枝头摇曳的枯叶,仿佛只要这风再猛烈些,他便会随着这些人这座城这大地的消亡而陨落,归于无边的深深的死寂。
可是那双紫色的妖瞳里却满是讥诮之色,“挽救?神谕说,浅碧色踯躅花象征着幸福与安康,而带着浅碧踯躅花的神女将降临这座地王之城,普渡众生,让这座城不再有苦难与灾祸。”慵懒的声音忽地转为魅惑,“告诉我,你是这座城所等待的神女吗?”
带着浅碧踯躅花的神女吗?月如雪垂头望向自己的手腕,碧色摇曳,烨烨生辉。这手链是踯躅给她的,踯躅是南诏的公主,一定有办法拯救这里吧,可是她,却注定无能无力,她,什么也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