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找我?”凭什么深更半夜侍候他,又不欠他的,当初从瑞驰离职的时候他还少结了她三天年假工资呢。
“你说的,我手潮,寻求指教的话你免费陪练。你说过吧?”
这还真是她原话。狄双羽坐起来,摸索着蹭到床边,穿上拖鞋到客厅接了杯水喝。
电话那端安静等待,间有粗重的呼吸声。
狄双羽终于想明白了,“容昱你是不是喝了酒?”尽管音色清亮有问有答的——就是这点才最不对头,他又怎么肯任人发问的?
他沉吟地应一声,“这么晚了还有警察吗?”
狄双羽哭笑不得,“睡觉吧,好不好?”还他妈有心思留意酒驾的事儿呢。
他逻辑混乱地反问:“那你说好不好?”
狄双羽说:“好。”
他于是也说:“好。”学舌一般,跟着又提高声音,“睡觉吧。”
挂了电话,狄双羽呵呵轻笑,“睡觉。”可哪还睡得着?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水,步至阳台看夜色,2点半,一天里最冷最黑的时候。
数月前的明月已早不在窗外,曾被那白光妖魔化的种种,有些还能恢复,有些就只可以湮灭了。悔吗?她不悔。
即使关允说了:“早知你会这么认真,这么在乎,当初真不该开始。”
即使听了这话的狄双羽,也没后悔同他开始。
若真能和他重新开始一次的话,她必不会这么认真吧,可也不见得比这遭走得更好。总之时光一去不复,所以人才会怀念,才会有遗憾。狄双羽只遗憾自己为何有那么多过份的纠结。她喜欢这个人,就包括他全部,对孙莉的责任,对赵珂的爱。
这边对她说绝对不会和孙莉复婚,那边又跟母亲保证会和李静和好,再要一个孩子。这个人就是关允,别人做不来他那么矫情那么气人。
“你给自己在这种空集中放什么位置?”她喃喃地问,嗓子发紧。
天亮就封喉了,张大嘴照镜子,扁桃体肿得通红锃亮,吞口水都嫌困难。在储物筐里翻消炎药的时候关允醒了,怪异地看她穿戴整齐地蹲在书架前刨坟掘墓的行为,不明所以。撒了泡尿从卫生间出来,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狄双羽指着喉咙,哑哑地啊一声给他听。
他挑着眉,走过来弯腰托起她下巴看了看,明白了,“别找了,有药也不知道哪年的,别再吃坏了。待会儿下楼自己买点儿吧。”手背探探她额头温度,“去吊瓶水吧,发烧呢。”
狄双羽摇头。
“那还上班吗……顶不住了给我打电话吧。”看她点头他也不反对,嘱咐句多穿点,回笼觉去了。
下午一点多才上线,发消息问她嗓子好些没有。狄双羽据实回答:“一上午没敢喝水。”但是奇怪,一出门遇凉风反而发得出声音了。
“得喝些水,疼也坚持喝一些,不然更好不了。”
“嗯。”
“昨儿的提拉米苏吃了吗?”
“午饭了。”
“你居然没忘带,你钥匙包都没带。”
“……[/汗]是么?”她还没发现。
“给你送去吧,正好要去那边办事。”
“晚上有饭局?”不然没必要专程送钥匙。
“6点的飞机去重庆。烦。”
狄双羽之前听他提过这茬儿,刚到签约环节的一个客户。关允说老容之所以这么干脆答应他的离职条件,有一部分原因是让他赶去安抚重庆那边的开发商。
“老容给的分手费到账了。”
“唔,盘算好怎么用了吗?”
“满仓了。”
“这种时候?”
“穷谈抄底富坐庄嘛。”
“抄它还不如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去抄某位官员的府邸翻出海量现金且不被通缉的机率大。咱往守法了唠,您这时候炒股还不如踏踏实实拜个师傅学炒河粉来钱儿快。”
洋洋洒洒半屏幕就换来他一行字,“两样都太费劲了。”
狄双羽边打字边摇头,“你去卖,又爽又赚钱。”
“逼良为娼吗,猪?”
“能把兴趣当爱好也挺好的。”
他拒受引诱,转移话题,“回来也带个礼物给你吧。”
狄双羽羞涩,“我怎忍心用你的卖肉钱?”
“买个包?还是也给你换个新手机?”
“直接划现金如何?”
“哈哈,也好。”
“哈哈?”
他懂她的质疑,“唉,不然呢?[/大哭]”
狄双羽也再说不出什么。跟了一个公司那么久,最后险些被扫地出门,争取来的这些,他尚能说一句“也好”,当真是也好。
关允说:运气不好,心态再不好,还活不活了?
“唉,去吧,站好最后一班岗,关总。”
一段苦情的对白才结束没多久,就接到这幕苦情戏导演的电话。
狄双羽歹声歹气应道:“喂,什么事?”扁桃体发炎声音粗哑是一方面,也是故意压着嗓子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腔调,一是因为关允,再则因为昨晚就是这人扰醒了自己半宿未眠。
结果容昱一交手就发大招,“我昨天喝多了。”
狄双羽直接愣住,“——咦?”
“奇怪吧,原来我也是喝完酒会给人打电话的?”说话竟带了点苦笑的意思。
“不是,奇怪你居然会承认自己喝多了。”狄双羽还没见过他喝多,“你所谓的喝多了是什么样?”
他不假思索,“就喝喝喝……第二天了。”
狄双羽喷笑,容老板偶尔流露出的天然呆属性恰好会戳中她笑点,当下不客气地将嘲讽之意悉数表尽。
他也笑起来,“我说什么了?”
“还敢问细节。”
“看通话记录时间不短。”
她倒不记得准确时长,大概有两三分钟吧,对容老板而言绝对算是一煲电话粥了。心思一翻,狄双羽说:“明明不准我提的人,结果自己喝多了说个没完。”
“我和你说关允?”他猜得很准,却是明显不信,沉默了半晌,放弃追辨真伪。“最近怎么样?”
“不还是老样子吗?刚飞去重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忙什么,还问我。”
容昱声音顿时就凛起来了,“我就是问你,你在跟我说谁?”
“……”她还没从之前的谎言中脱身,代入太深了。
“我是问你,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打算?跟着去南京吗?”像在给外国人翻译中文似的,他的发音方式缓慢而清晰,“还是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