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大将军大选其实真相与这个名字是有些出入的。大夏国立国虽然只有十年时间,可一统天下所经历的战乱纷争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十年。跟着当今皇上策马沙场的那些功勋老将如今活着的都已经是垂垂老矣。淮安侯与王尚书算得上是这批人里头最年轻的两位了,可淮安侯多次受伤,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再上战场,虽手握兵权却在朝堂上并不强势。
如今能领兵出征的老将左右不过两三人,还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将。朝廷如今是文臣武将青黄不接,西南边境又再起争端。皇帝只能借着这个由头从年轻后辈之中破格选拔出一批武功身手不错的,再通过兵法演练结合武试成绩将他们划分等级,由老将军带去战场磨炼,既解了边境燃眉之急,又可借机培养一些年轻武将出来。
席云剑跟南宫宇峰就在其列。
王少岩此段时间一直忙个不停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比武那三天王少岩更是连家都不回了,席翠她们想知道云剑的成绩都没了门路。
好在五天之后,王少岩回了家。可话都没说几句,蒙头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席翠虽然着急想知道云剑的成绩却也不敢把人叫醒。终于盼到王少岩休息够了,沐浴用膳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对芸婷跟席翠讲了比武场上的情形。
席云剑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南宫宇峰也不弱排在第二位,第三名叫段飞武将之后,第四名叫梁川,没什么身份背景。就连一直跟在王尚书身边的刘晨也拿了一个第十二名。这次一共选出了五十名少年将军,到时候会根据他们的成绩分配给不同的军衔,由孙老将军领着奔赴西南边境。
五十名少年将军!名字给的响亮,谁知道到时候能回来几个呢?给个如此漂亮的名号无非是让他们死的更加有荣耀一些吧?不给时间熟悉军营生活,没人教授带兵作战经验,一上来就直接上战场,能活下来的除非是天生将才否则多是去送死吧?带兵打仗的事席翠虽然不懂,可还是听侯爷说过一些的,兵书上说的东西再生动也都是死的,真正的战场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根本无法理智的面对,更别说冷静下来思索兵书上的策略了。新人若没有老人带着,想要活下来机会都十分渺茫,更别说打胜仗了。
拿了头功才能配得上骠骑大将军的名号,一品大将军,无上荣宠,真的能有人拿得起吗?
听到席云剑得了第一,芸婷自然是喜不胜收,可王少岩这个知道真相的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此期间他甚至有想过阻止席云剑背选上,却无意间发现淮安侯似乎在极力促成这件事,他竟然在想尽办法让席云剑去战场。有门路的都在避,而他却在求,为此王少岩找过侯爷,得到的答复却是席云剑必须离开,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再也不用怀疑了,王少岩确定侯府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他问过父亲。可父亲却含糊其辞,言语闪烁不定,这件事他知道,只是不想说。
从目前看,这是一个死局。皇上并不昏庸,为何要用这等极端的方式布这个局?这几日随父亲面圣皇上话里话外都是对人才的期盼,可这一步走得却是杀棋,这些年轻人若好好调教其中不乏大将之材,既是辛苦得来何故要送他们去死?淮安候府在这个局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从眼前的局面上看侯府成了弃子,可皇上当年与淮安侯何等情深义重,时至今日侯爷手里的兵权都不曾撼动分毫,侯府依旧重权在握,若非他今日深陷其中定然察觉不到丝毫异样,而侯爷却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甘愿赴死。
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下,目前还有一件事比较微妙,吴嬷嬷暂时离开了露居,可这院子里总不能都是一些小丫头伺候,王少岩最近比较清闲,不知为何提起此事,没过多久刘氏送来一个老妈妈。
人是王少岩领来的,说是他的奶娘,之前因为不争气的儿子犯了事受到牵连被送到田庄去了。席翠将吴嬷嬷屋子旁边的房间给她收拾了出来,这位妈妈姓齐,穿着打扮看来是有些身份的。齐妈妈对席翠说话虽然客气却带着几分疏离,对芸婷也是面上恭敬。王少岩定是看得出来的却没有提点的意思。
最初几日席翠有些不喜,可小遗告诉她,齐妈妈虽然有些傲气,对王少岩却是十分衷心,也正是因为心疼自家少爷才会对芸婷多有不满。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刘氏的人,只衷心与王家父子。
齐妈妈过来的第二天,露居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半夜三更的引得几个值夜的小丫头一阵慌乱。席翠当时在正房外间伺候,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查看。
几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棍棒满脸的警惕与慌张,一个青衣男子蜷缩着身子扑在地上哀嚎。齐妈妈点着灯笼凑近了一看,男子被打的满脸青紫,鼻子下还染着血迹。见到齐妈妈就扑上去,抱着腿直喊娘,救命。
这位应该就是齐妈妈不争气的儿子了。席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那人。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彭着,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了,脸上沾着泥土,看不清面色。身上的青衫破了好几个洞,白色的里衣漏出来,很是狼狈。
齐妈妈脸色出奇的难看,席翠赶紧将几个丫鬟打发走,帮着她将儿子扶着送到她屋里。见到陌生姑娘,这人还算有礼,恭敬的道了谢,看着齐妈妈的脸色乖乖站在一边。不等齐妈妈说话,席翠就悄悄出去把门轻轻带上。门口凑着几个好事的丫头,被席翠喝开。
听着外面没了声响齐妈妈才剜了儿子一眼,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又去赌了?这次又欠下多少?”
男子听声就跪下来哭求道,“娘,儿子错了,这是最后一次!儿子保证,您这次若不管我就真的只能给儿子收尸了。那帮人太狠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打断了旁人一条腿。”
“他们怎么不干脆不讲你打死算了!”齐妈妈使劲拍打着手边的桌子,将上面的茶杯都震得晃动几下,“我腆着老脸叫少爷给你安排这么个差事容易吗?你怎么就不往人道上走?你来求我?我能有钱?上回就不该求少爷救你,真该叫夫人将你的手剁了去!”
“娘,你可不能这样啊!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男子哭喊着抱住齐妈妈的腿。
齐妈妈踢了几脚挣不开,只能捂着脸流泪。
第二天,席翠伺候芸婷梳洗好了,王少岩领着芸婷去请安。齐妈妈才从房里出来,男子跟在她身后已经换了衣服,脸上也收拾了一下,看上去不似昨晚那般狼狈了。此刻看着这人虽不算的英俊却也称得上周正,眉宇之间跟齐妈妈很像。几个丫鬟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躲闪,齐妈妈面色不善。
席翠笑着迎上去,就像昨晚的事根本不曾发生。“姑爷跟少夫人去和居请安了,齐妈妈有事可以先忙,少爷问起来我说一声就好。”目光越过齐妈妈对身后的男子点头笑笑。
男子赶紧低头,捂着脸。齐妈妈觉得丢脸也没了往日的气势,说道,“也没什么好忙的,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之前跟少爷说了叫他跟着厨房的管事跑腿。我将他送过去就回来。”
男子一听齐妈妈要将自己送出去马上惊慌起来,拉着齐妈妈的手不放,“娘,我不能出去,刘顺与那人认识,会将我直接给交出去的!”
齐妈妈瞪了他一眼,再看看席翠,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儿子丢出去,“你叫我怎么办?总不能将你藏在露居吧?”
男子只低着头不说话,脚上却似粘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