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囤积在罗兀城的粮草,就是为了南侵。如果是秋后出征,可以轻易的就食与敌,但在开春时南侵,就必须自备口粮,以防劫掠不足。
而把粮草堆放在罗兀,山南的粮草理所当然的该存在山南,没必要运到山北的银州。从银州到罗兀,这十里的山道,骑马过来很方便,但运送辎重就麻烦了。把从横山蕃部勒索来的存粮,先翻山运到银州存放,等到出兵时,再翻山运回来,西贼也没那么多人力畜力。
当然,这也是西夏人本来就没想过离着绥德六十多里的罗兀城会被攻打,更没料到会被攻破。而当时守卫罗兀的西贼将领,只记得放烽火求援,却舍不得焚烧粮草。而当城池被攻破,再下令放火,刚刚点起火头,就立刻被早有准备的宋军给扑灭了。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韩冈背着《孙子兵法》里的应景章节,种朴听着自己老子被称赞,也是感到与有荣焉。
兴庆府的王宫中,梁太后、梁乙埋兄妹,还有一众重臣,正会聚一堂,讨论着眼前的局势。
罗兀失守,横山即将沦陷,前日消息传到兴庆府,整个西夏小朝廷都被这场千里之外的地震给惊呆了。垂帘听政的梁太后当即下旨,把国中能立刻动员地来的精锐全数征发,但各个部族却有些阳奉阴违。
所有的党项部族都知道横山是国之命脉,但半年前以举国之兵南侵,却近乎于无功而返,出战的部族人力物力还有士气都损耗极大。如今宋人一反常态,主动攻击。其气势汹汹,让许多部族暗地里都起了心思。
但梁太后和梁乙埋这对兄妹倒是安之若素,幸好他们事先早有了准备,若没有现在这个后手,还真是要出乱子。
梁乙埋的亲信罔萌讹,前些日子奉命秘密去了辽国,也是刚回来了不久。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梁氏兄妹有底气去通知各个部族和重臣。因为罔萌讹见到了辽国的太师赵王,并从他那里得到亲笔手书和许诺。
大辽太师、赵王耶律乙辛是如今把持辽国朝政的权臣,与梁乙埋在西夏的地位相当。西夏国的大臣们,当然不会不知。他的承诺,比起沉浸在游猎之中的辽主耶律洪基,要靠谱一百倍。
“我大夏也受了辽国册书。辽国当不容宋人欺凌于我。赵王亲口许诺,如果宋人犯我疆界,意欲灭我而后快,当以二十万大军助我!”
梁太后当日在朝堂上,把耶律乙辛的亲笔手书向大臣们炫耀时,声音提得极高。
辽国不会坐视宋人吞并西夏,这就是梁氏兄妹想要向国中传递的信息。
宋人也许会天真的奢望,维系了七十年的澶渊之盟会继续维持下去。但同为蕃人,党项人却很清楚,盟约就是拿来撕毁的,他们跟宋人签订的和约不止一次,可都是刚拿到了岁币,转过脸来,就去宋境去劫掠。维系盟约的关键,不再盟约本身,而是在于实质上的利益是否值得去维护。
梁乙埋很有信心,他能确定西夏的存续,对辽人来说,比起五十万岁币更为重要——而且也不需要辽人真的出兵,只要做个姿态,宋人还敢冒险吗——而党项各部,和手绾兵权的重臣们,也都通过耶律乙辛亲笔书信确认了这一点。
这几日,逐步汇聚在兴庆府外的部族军已经超过三万,加上原本就驻扎在兴庆府的五万常备兵,已经占到了国中正常调兵极限的半数。兵力不断增强,让众臣们的信心倍增,开始高呼着要夺回罗兀城。
一名亲信的内侍这时小碎步的跑进殿中,高声禀报:“秉太后、国相,黑山军司团练使赫里颜率本部两千已抵达北门外!”
听到这个消息,殿上骚动起来。
“赫里颜也来了,他可是平日里走得最慢的一个,不到好处,绝不出手的。”
“到他都来了,其他还在观望的,当是也会出动了。”
“再等两日,兴庆府的兵力肯定能超过十万。”
“不等了。”梁乙埋有了决断,“宋人那里正在加紧增修罗兀城,拖上一日,我们要夺回罗兀就难上一分。我们先走,让后面的自己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