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敲得更猛。
邢季风支开小郑,拍拍艾沫惜的肩膀,走向大门。他作了闪避的准备,免得一开门,便被打一拳。
黎相宇并没有动粗,只是哑着声音问:“沫沫呢,我的沫沫呢?”
很低沉,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痛苦而疲惫。
邢季风没有回答,只是侧了身子。他一侧身子,艾沫惜与黎相宇就两两相对。
艾沫惜看着黎相宇,很镇定。
黎相宇看着艾沫惜,很慌乱。
四目相望,谁都没有逃避的意思。
黎相宇朝艾沫惜伸出手:“你,还愿意跟我回家么?”
话一出口,他的心如刀割。痛楚中,泛出期盼。不仅仅是忐忑,还有恐惧。
怕她拒绝,仿佛拒绝已成定局。他忽然对自己没有信心,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艾沫惜垂眸,望着他的掌心,那里面每一条纹路,都曾经被她亲吻过。他的掌心总是带着灼热,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很灼热。
他曾经说,那是他的心,所以永远会因她灼热。
此时,他伸出手,问她还要不要跟他回家。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只是那么卑微地问:“你,还愿意跟我回家么?”
可是,相宇,你要带我回哪个家啊?你姓黎,黎家的一切,我都发过誓,不会再碰。
艾沫惜冷着心肠:“不回了。”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炸碎了黎相宇的心。
这个答案,他曾经在心底模拟过。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回答真正从艾沫惜嘴里吐出来的威力。
心,碎了。
他痛到无力,嘴角却漫出一抹温存的笑:“沫沫,这个玩笑不好笑。乖,跟我回家。”
他固执地伸出手,摊在她的面前。
沫沫,不要拒绝,不许拒绝。我支持不了太久了,求你,沫沫,不要再闹了……他在心中泣血地呐喊……沫沫……
那一刻,艾沫惜甚至都有错觉,已将冰冷的小手放进他灼热的掌心,扑在他的怀里喊:相宇,相宇,带我走,走得远远的。我们再也不要回黎家……
空气是冰冷的,幻觉也是冰冷的。
门,半开着。
他半个身子在外面,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一个邢季风。
可是,真正的距离不是邢季风啊,是黎华庭。
冷酷的黎华庭,冷酷的豪门,冷酷的灰姑娘的梦。
艾沫惜再次说得冷硬:“黎相宇,我想清楚了。分手吧。”
这句话,她练过无数次。就在刚才,刚才的刚才,她还默念过这句话。
或许说得还可以吧,听不出一丝感情。
有人说,女人心硬起来,其实比男人狠。艾沫惜却觉得,心越硬,心就越痛,逞正比增长。
黎相宇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分手?为了他?”他指着邢季风,仍旧很帅的样子。
他将目光转向淡定的邢季风,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但这个男人,没有破绽。
邢季风脸色如常,淡淡地说:“那时,她本来是我的相亲对象。但是,她和你在一起了。我没有来找你麻烦吧?因为我尊重小艾的决定,我认为,你也应该如此。”
黎相宇没说话,眸光里是深重的痛楚。
不似曾经的狂吼,不似曾经的赖皮,所有的招式,在这种氛围下,全不起作用。
他再次望向艾沫惜,近乎偏执:“沫沫,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和我回家?”
他很执着,无比执着。
他的语气透着狠厉,却说不出来的柔情万种。那丝柔情差点把艾沫惜绑得窒息。
未等艾沫惜回答,他又道:“那些新闻,我可以当不存在。我不问你的事,只要你跟我回去就行了,好吗?”
他不介意在邢季风面前显示软弱,只要他的女人肯回心转意。
他嘴角竟然漫出浅淡的笑,出奇的英俊:“我的小青梅,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他仿佛在念诗一般,温柔,带着某种孩童般的固执。
艾沫惜的双手握得生疼,低了头,不敢与黎相宇对视。只怕一对视,就会不顾一切,浪迹天涯。
邢季风的心也开始疼痛,终于真正明白了那首诗。
什么是少时的青梅,长大的姑娘?
什么是儿时的竹马,长大的情郎?
现在,一个青梅小姑娘,正在向竹马小情郎决别。而他,算什么?
青梅和竹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痛苦,他,只能装得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邢季风。看来,是爸妈名字没取好。他的心中万分无奈。
艾沫惜蓦地迎上黎相宇的目光,字正腔圆,神情惨淡:“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我从小在黎家生活,除了你,还是你,没有机会接触别的男人。所以,我并不清楚爱人和哥哥的界限。黎相宇,我现在想清楚了,真的想清楚了……以后,我不会再回黎家,也不会再回黎氏。”
是了,逼上绝路,便是这样。只有逼上绝路,才会重生。那就让所有的人重生吧。
艾沫惜习惯性地仰起脸,在心里哭泣,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