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相宇瞬间又怒吼:“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还死活要跟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坏丫头,臭丫头,你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艾沫惜懒洋洋吐字:“你要是出了危险,我要孩子有什么用?你想让我一个人带孩子那么辛苦,哼,门没有,窗都没有!”眸光,狡黠得那么可爱。
他们开车回家,以为大家都散了,结果满屋子都是人。这套小房子当然住不下那么多人,只是没想到,大家都没走。
估计是吓怕了。
时相宇用轻描淡写的语调,将黎华庭被抓的消息公布出来,细节一个字都没说,然后匆忙逃回了房间。
的确是逃,无言的悲伤。连老婆可能怀了孩子的喜事,都来不及宣布,便踉跄着回屋。
狼狈而惨淡。
那一夜,时相宇反反复复做恶梦。梦里黎华庭将他举过头顶,让他坐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画面温馨,却刹那之间,父亲变成魔鬼,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痛,从梦里延伸至梦外。那是真的痛,全身都痛。
或是黎华庭与祝慧星温情脉脉地站在湖边,然后黎华庭猛地将祝慧星推下湖。他就那么冷漠地站在岸上,看着她一点一点下沉,然后狂笑不止。
那个梦里,时相宇如窒息了一般,吼不出,跑不动。他跑啊跑,想去救祝慧星,可怎么跑都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祝慧星在湖里扑腾,直至湖面变得平静。
类似的梦,做得千奇百怪。
有时像大火炉在灸烤着他,有时像冰窟在冰冻着他,有时像有万千的箭射穿了他,有时又像有万把利刀在凌迟着他……
艾沫惜忙坏了,一整夜都没睡。床边开着盏小灯,柔和迷离的光线,透在时相宇冒着汗的英俊脸上。
时相宇高低烧不断,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嘴里喃喃呓语着什么,却让人听不清楚。直到早晨的时候,才缓缓地吐字清晰:“不许……打我的沫沫……”
艾沫惜眼眶悠地红了,一夜未眠,使她看起来微微憔悴。
如一场人生的某个片段,终于划上句号。于时相宇而言,从此也许再也没时间去想起那个曾经叫了三十年“爸爸”的人。
他要创自己的事业,姓时的事业。他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姓时的孩子。他会很忙,忙得想不起还有一个叫黎华庭的人。他会很幸福,幸福得想不起还有一个叫黎华庭的人。
所以这夜,任他放纵。
一个剧情落幕的放纵。
再醒来,便是重生。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亮的。
时相宇醒来后,烧退了下去,全身是汗。他看着身边累了一晚刚刚合眼的老婆,心中有些愧疚。他昨夜只是迷糊,不是昏迷不醒。
艾沫惜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他轻手轻脚起来洗了个澡,穿戴整齐,神采奕奕。虽然唇色还有一丝苍白,但这不影响他帅气的外表。
客厅里,时荆和祝慧星坐在沙发上。一个正在看报纸,一个正在削苹果。看见儿子出来了,祝慧星将报纸不露痕迹地收起来:“相宇,我给你弄早点。”
“好,谢谢妈。”时相宇少有的正经。
他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对时荆道:“爸,新婚快乐。”
时荆一愕,料不到儿子这么正儿八经,随即儒雅俊逸的脸上现出温存的色彩:“儿子,也祝你新婚快乐。”
对话真是诡异透了。
时荆神色有些不自然,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我跟你妈妈正在商量,有件事要怎么跟你说才好……你得劝劝你妈妈……”
这次轮到时相宇愕然了,又发生什么事,非得这么严肃?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负荷了。最近比较脆弱,家变太过彻底,再听不得任何有关的坏消息。
祝慧星围了个桔色围裙,说不出的贤惠秀气,听到两父子隐隐的对话,忙奔过来阻止:“先不要跟儿子说。”
“祝慧星女士!”时相宇抗议了:“你有什么事儿值得瞒着你儿子我的?”
祝慧星的脸刹时间红了个透:“那个,那个,哎呀,叫你爸说。”竟如一个小姑娘,蹦进了厨房。
时相宇目瞪口呆,指着时荆道:“爸,我经不得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很快会多个弟弟或是妹妹吧?”
时荆的神色更加不自然,掩饰地推了推眼镜:“咳,你果然有经验……”
啊啊啊,这像个老爸说的话吗?
正走出房门的艾沫惜也听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