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数人的惴惴不安之中,又过了一日。
一轮赤红的圆日缓缓地爬过山头,将东际的天空染成一片灿金。
时辰尚早,客栈的大厅却已然大满。虽说习武之人惯来早起,但是此刻还是太早了些。
不过,仔细想想,也算是常理。精神一直出于高压状态之中,整天疑神疑鬼,一有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这样的日子,过一天都觉得难受无比,更遑论半个多月了。也许睡着睡着,第二天醒来之时,就会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搬了一个家,有又谁能够睡得着?
只是,例外确实存在。
如黄药师,又如昨日深夜里抵达客栈的女人。
即使大厅人满为患,可是却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这「空」并不是指人未坐满还有空位,而是全然空着,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在黄药师坐下之后,也就不「空」了。
女人在青衫男子走后,也下了楼,她打量了楼下的人们的反应,看得出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张唯有一人的桌子,并且对此毫无怨言。
黄药师不紧不慢地走至桌边,等待着店小二上菜。
女子大略扫了一眼,发现确实只剩下这一张桌子有空位,便走了过去。
“她不要命了吗?”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传来,“那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黄药师啊!”
三年前,黄药师击败天山刀魔风行后,名扬江湖。其行事离经叛道、狂傲不羁,出手也是相当狠厉,不留情面,武林中人又畏又忌。
时日一久,大魔头之名便不胫而走。
“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说这种话。你又怎知道,这女子是个简单的角儿?”
“昨天夜里,把蜀中名剑萧亦楠赶出客栈的就是她。”
“原来如此。”
……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女人坐到了黄药师的对面。
她拿下斗笠,在一片惊艳的抽气之中,挥手叫来店小二。
而自始自终,黄药师都未曾正眼看过这么女子一眼,一如昨日。且不论他本身就对美色无动于衷,六年江湖之行更是让感受了何为红粉骷髅。
岁月无常,再美的人,终会有老去的一天。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两人相安无事地用完了朝食。
事实上,倒是这些武林中人误会黄药师了。如果不主动去招惹他,他根本就不屑看你一眼。若不是之前有人主动挑衅,他又怎会废了那人的一只手。
出门在外,青年并不介意有人与他共用一桌,尽管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何况,早在他的少年时期,连清就将他的心理下线突破了许多。
只是对于别人的误会,他不想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特意解释一番。
王处一寻至此,便看到这样一副绝色美女与奇诡青年同坐一桌的怪异画面。只是,他往那一站,变成了绝色美女加奇诡青年加全真道士,便让这场面更加怪异了。许是习惯于被人用瞩目的视线打量惯了,这三人倒是没有露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
想起了师傅王重阳的吩咐,王处一对青衫青年道:“少侠可是姓黄名药师?贫道王处一,奉家师重阳真人之命,请少侠一叙。”
重阳真人么?黄药师想起了四年前在洛阳有过一面之缘的长者,彼时,他尚未成名,却是承了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思及此处,他也就不准备拒绝,朝着王处一点头,道,“少侠当不起,劳烦王道长带路。”
王处一闯荡江湖多年,论年岁,他还在这青年之上,哪里听不出这对方的意思,当即便改变了称呼:“黄公子,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