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已经是幽冥贤者了,她的地位在冥域中是与鬼尊平起起坐的,如此,她想要毁掉冥域却是没有理由的。而现在,她又逼迫他以整个江湖为赌注一战,倘若她赢了,冥域便是江湖至尊,这和她原本的目的又是截然相反。
利用他促成这场大乱的谎言已经被拆穿,那么,她真正想要自己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如她自己所言,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她做不成的事,就算在那一个雨夜,他与她没有相遇,依凭连清之智,毁掉冥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那时候的他,说实话,并不配成为她的对手,所以,他在原本布局中,到底有什么作用?
而推翻了原本的布局后,这个作用究竟是否存在?
这是黄药师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思忖下来,连清所有的话语,恐怕也只有那想要与他一决胜负的那些是真的了。
至于对方所言,他赢了之后,会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黄药师在心底冷笑一声,曾经她也说过了这样的话,到后来,认真固守的人只有他自己。也由此,她现在所作的承诺,他一个字都不信。对于一个辜负了承诺的人,再去期待再去信任,就不是可笑两个字能够形容得了。
弹指一挥间,黄药师想通了许多事,也有一些想不明白。
只是,他知道这些都算不上最重要的事。
何谓最重?那便是将最想要的东西,最想要的人握在手心里。
既然,没有什么是连清得不到,那么,也没有什么是他黄药师得不到的。端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如果你能同意这个条件,此刻,就把我杀了罢。”
他有把握,她必然会同意。如此迫不及待找人一战,只能说明她沉寂了太久,也无趣了太久,所以,又怎么会放弃近在眼前的「良机」?
连清看着对方敛起所有那激烈的爱恨之绪,重新恢复到了淡漠平静。
快得令她的心跳“砰砰——”加速,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不曾有过如此兴奋期待的情绪了,不愧黄药师,不愧是她把他放在了同等的位置。
她想,这一战,必然精彩之极。
“你说。”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却是意味着她已经同意了黄药师的条件。
以黄药师的分寸,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不会提出她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在华山论剑一事结束后,与我共度一夜。”青年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双眸一眨不眨,讳莫深沉地如同无垠的黑夜,似是挑衅,又似是引诱,“这个条件,如何?”
“我答应你的条件。”
像是不曾思索过一般,连清回地很快,同时,她运气真气,将自己和黄药师的衣衫蒸干。
一般的女人,听见了这种条件,会如何想?
连清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自然是不会只往鱼水之欢上联想。
在那一夜,有去,但是否有回,才是真正的关键。
就当是预热好了,她答应他,又何妨?
黄药师笑了,淡然的眸色之中,增添了几分邪佞。
连清也在笑,或者说,笑容很少从她的嘴角消逝。
这两人各有算计,也知道对方在算计,并且都相信,最终自己的算计能压过对方。
从这自信到极致的角度而言,若他们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说出去,怕是连傻子都不会信。
“药效在两刻之后便会散去。”
连清站了起来,将视线转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水潭。
事至此,一切都在连清的意料之中,只除了他们会掉进这处水潭,黄药师急于救她才让他们掉落的位置偏离了几分,本来两人应是掉入一处原是用来藏酒的地下室的。
“这里的岩壁是可以向上攀爬的,虽高,但以你之力,要出去并不难,至于其他人,我也会一一安排好的。华山论剑不日就将开始,作为师傅,就在此预先祝贺你成为天下第一了。”
不单单是黄药师,连清自己都觉得她对黄药师成为天下第一的几分执着。
这固然是骄傲的心理在作祟,但也有几分冲破天命的意味在其中。如果说《射雕英雄传》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尚算沿着这条既定的命运线在,行走,那么,倘若黄药师夺得了天下第一,就是被斩断了命运线,也算是一种变相地斗赢了天。
连清站了一刻多的时间,在水中浸泡后仅仅只用了内力蒸干而没有精细打理的发丝披散在她的肩背上,风从上方俯向而来,墨色的发丝向后扬起,凌乱却又不显一丝颓废,反而令人感到了一种魔性的美丽。
“你要走了。”
黄药师说这话时的语气是意味不明的。青年背靠着壁岩,抬头仰视女人,微扬着的下颌透着些许不会轻易妥协的高傲。
若是普通人,「你要走了」后面还应该加上,「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等等疑问,再不济,也要惜别一番。
而黄药师去没有接以上任何一种,他和连清并不是第一此分别,也不是第一次看着连清的背影,之前的每一次,他都能够再见到对方,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只是,这一次的心情却不同以往那般美好。
这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