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请郎君回宫上朝理事;要么是劝郎君亲近皇后娘娘,早日诞下储嗣;要么就是请皇上亲贤臣远小人,罢黜夏大人一干宦官。”香莲一口气说下来,既不停顿,也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在说到罢黜夏起等人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压低。
秀兰实在有些惊讶,看来云妆说的没错,这个香莲还真有点非同一般之处。
香莲看秀兰惊讶的说不出话,低头福身:“娘子恕罪,奴婢僭越了。”
眼前的宫女看起来十分恭顺,弯腰低头的角度也恰到好处,可是她给秀兰的印象却完全扭转了。秀兰站起身去扶她:“快别如此,我感激姐姐还来不及,你是知道我的,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里,什么都不懂,也没人肯跟我说句实心话,难得姐姐肯告诉我。”她语调诚恳,眼神也尽量诚挚。
香莲脸上透出了点亲近的笑意,谢过秀兰之后说道:“娘子,眼下您已是今非昔比,自己首要就该尊重起来,这姐姐妹妹的称呼是再不可用了。虽则郎君喜好别称,可您心里却须得有数,您已是娘娘,这上下尊卑万不可乱,若是您自己不自重身份,下头的人又如何会尊重您呢?”
“话虽如此,可我一向长在乡间,从来也没身处高位,又怕旁人说我一日登高便翻脸不认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呢。”这是秀兰的心里话,她心里顶瞧不起那些一旦飞上枝头就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暴发户,自然也不愿自己有那副德性,所以待人接物依旧客气有礼。
可是她本来就出身不高,又是皇帝出去抢回来的,那些内侍宫人想来看不起她的不在少数。更有些人还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盼着什么时候皇帝腻了将她弃如敝履,见她也没什么威严,在皇帝不在的时候,自然的就对她不那么敬服了。
其实秀兰之前也只是隐隐的有些感觉,那些下人到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如何,直到今日,她刚有些不爽关续对她说话的态度,再听了香莲的一番话,才真是豁然开朗,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香莲听了秀兰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尤其是在这宫里头,一味想做好人那必然是不成的。娘子容奴婢说句不恭敬的话,就算是皇后娘娘,只因为不得郎君的宠爱,又得罪了夏大人,在宫里头的日子都不好过,何况旁人?”
“娘子如今有郎君宠爱,正该趁此立威。恭敬顺从的多加赏赐,阳奉阴违的重重责罚,如是几次之后,自然人人都知道娘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服侍了。”香莲轻声细语的给秀兰出主意,“关续倒还罢了,他最是知道郎君对您的宠爱,轻易是不会开罪您的,且他又是夏大人最中意的徒弟,您到郎君身边,也是托赖了夏大人提携,自然该给他几分薄面。但下次若换了另外一个敢如此回话的,您就该趁势罚一罚了。”
谁托赖了那个死太监提携了??秀兰听了这番话心中实在不爽,她最恨的就是那个谄上欺下的死太监好不好?可是香莲这番话似乎有给她台阶下的意思,她也不能驳了香莲的面子,只得勉强笑着说:“你说的极是。”
香莲很高兴秀兰听进去了这番话,就顺势又给了更进一步的建议:“娘子若是觉得谁不好,也不须当场发作,免得有失/身份,到时无论是谁在身边服侍,您只须看奴婢等一眼,奴婢们自然就明白该如何做了。”看秀兰点头受教,香莲最后加了一句:“奴婢等既已跟了娘子,自然都是盼着娘子青云直上的,娘子的荣辱就是奴婢等的荣辱,娘子有话只管吩咐就是。”
这样一番实心实意为秀兰打算的话,再加上最后那句实实在在的剖白,让秀兰不得不动容:“香莲,真是多谢你,要不是你,这些话再没人肯跟我说的。”当下握住香莲的手,又问了一些关于夏起的事。
比如:“阁老们为何要郎君罢黜夏起?除了夏起还有别人?”
“此事说来话长,哪日娘子闲了,奴婢再跟您细说,只是娘子千万切记,不可当面问郎君朝政之事,夏大人和阁老们的事也不是您该理会的。夏大人从郎君幼时就侍奉左右,情分非旁人可比,娘子心中要有数。”香莲看着时候,估摸着皇帝差不多该回来了,就没有跟秀兰详细的说。
果然,她们两个还没有再说几句,皇帝就带着人从前面敞厅出来,慢悠悠的踱回了屋内,“写完了?”他扶住迎上来的秀兰的手,问道。
秀兰这才想起来还有大字没写完,就心虚的笑了笑:“还没,我写累了,休息一会儿。”
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就知道偷懒。来,我们看看你写的字,要是写得不好还偷懒,我可是要罚的。”牵着秀兰的手进了东次间,去看她写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