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百日宴草草结束。太后称病,谁也不见,皇后出来主持宴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主角秀兰跟阿鲤更是只出来晃了一圈就走了,宴席上的气氛自然的就有了几分诡异,该有的欢笑喜悦都像是被一把隐藏在空中的剪刀给一刀剪掉了。
回去的时候皇帝拉着秀兰坐了他的车,秀兰嘱咐珍娘和乳母好好带着阿鲤,然后才跟着皇帝上去。眼见皇帝面色不佳,秀兰也没有多问,给他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也没怎么吃东西,喝口茶润润吧。”
皇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着秀兰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就靠在锦褥上对秀兰招手:“过来坐。”
秀兰放下茶杯,坐到了他身边,顺从的被他揽进怀里去。
“母后应是不会再出面要你和阿鲤回宫去了。”皇帝忽然出声说道。
秀兰抬头看他,见他眼中有些疲惫之色,就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说道:“太后总是长辈,你今日这样强硬是不是不太好?”她虽然没有在现场,可过后也从彭磊口里知道了经过。
皇帝轻抚着秀兰的背,低声说:“母后的性子,她若想要做什么,你软语相求是绝对无用的,商量更没得商量,只能比她更强硬。你也不用担心,话说明白了,母后也不会再插手了。何况我今日升了顺昌伯为顺昌侯,又追封外祖父为宁国公,我给胡家脸面,母后还能说出什么?”
顺昌伯胡先农是胡太后的长兄,皇帝今日这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么?他们母子间的事,秀兰也不好开口,只能静听不语。
“皇后可曾难为你?”皇帝停了一会儿又问。
秀兰摇头:“皇后为人和气,只给我略讲了讲宫里的规矩。”
皇帝也就没有再说话,抱着秀兰在车里打盹,直到到了西苑,才在外面彭磊的呼声中醒来,跟秀兰一起回了逸性堂。
回到了自己住处,皇帝脸色好得多了,跟秀兰两人抱过阿鲤来逗,“大名我取了梧字,等你再给我们阿鲤添个兄弟,就叫训桐如何?”这一辈的孩子是训字辈,最后一字则是木字旁,卫王的大名叫做朱训枞,皇帝给自己的长子就取了朱训梧。
“好啊,都听郎君的。”秀兰心里虽然觉得皇室的名字都怪怪的,但考虑到没人会称呼他们的大名,也就不在意了,只说:“若是我们生个女孩儿又叫什么?”
皇帝听了笑道:“等你生了再取也不迟。”
两人都没有再提起宫里的事,逗了一会儿孩子就到了晚膳时分,这一日两人都觉得份外疲惫,所以早早的就都睡下了。此后一直到十月底太后生辰,皇帝都没有出过西苑,只陪着秀兰读书下棋哄孩子。
可是太后做寿,皇帝再不愿意也得回宫去,虽然太后称病免了今年的寿宴,皇帝却也不能不进宫去见。
“我和阿鲤真的不用去?”前一天晚上,秀兰忍不住又问皇帝。
皇帝点头:“现在天凉了,何必让阿鲤跟着折腾,他还小呢,母后那里自会体谅。”
虽然秀兰并不想去,可是这种事自己不去传出去总是自己理亏,后来转念一想,恐怕自己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了,也就听了皇帝的话,让他自己进宫去了。
她自己留在西苑,闲来无事,就遣赵和恩去了一次王家,探视一下父母兄嫂。王家已经搬到了皇帝赏赐的城内宅子,所以来去方便多了。赵和恩也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今日小人去的不巧,王大人和老宜人今日去了刘家坳探望姑奶奶,说是赵家表小姐百日,家里只有有孕的二奶奶在家。”秀兰的父亲封了千户,母亲也就跟着得了宜人的诰命,于是赵和恩等人就都改了称呼。
秀兰这才想起来:“是啊,瞧我,都把这事给忘了!”秀荷比她晚生了一个多月,可不是到百日了么!她只在满月的时候遣人送过礼,后面因为自己的事就忘了。
又问:“我二嫂身子如何?”田氏刚怀上还不到三个月,正在家里安胎。
赵和恩答道:“小人瞧着二奶奶精神很好。”又说了些田氏告诉他的琐事,等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有些迟疑的说:“娘子,小人今日出去听了一些流言。”
秀兰一愣:“什么流言?你吞吞吐吐的,莫非这流言与我们有关?”
“娘子,小人说了您别生气,外面有些人传说您狐媚惑主,说大郎并不是您亲生,而是您夺的宫人之子……”赵和恩越说声音越小,可是这事又不能不告诉娘子知道,还有更难听的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秀兰听了都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狐媚惑主?呵,他们还真抬举我!无缘无故的,怎会说阿鲤不是我亲生的?这流言是哪里传出来的?”
此时在宫里的皇帝也在问夏起:“这流言是从哪传起来的?给我好好查一查!贵妃曾经回过娘家,这事外面的人怎会知道?竟敢说阿鲤非朕之子,真是岂有此理!”
夏起也是一脸愤慨:“是,臣定当严查!陛下,在此时散播此种流言,背后之人实乃居心叵测,恐被有心人利用,动摇国本。”储嗣可不就是国本?他虽然说得过于严重,可倒也不算危言耸听。
皇帝心里早已怒火滔天,当下就命夏起会同黄国良,好好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反而当事人秀兰并不太在意:“虽说当时陛下不许对外声张,可是知道我有孕的人也不在少数,又有老嬷嬷和稳婆等为证,谁能说阿鲤不是我的孩子?”更主要的是,秀兰不太在乎外面的人怎么想,这种事只要皇帝没有别的想法就行了,流言么,总是一阵风来一阵风又走,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