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后,秀兰拗不过皇帝,曾带着阿鲤跟他到秋塘里的大宅住了一段时间,可是此事后来被大臣们知道了,少不得又上奏劝诫,加上天渐渐热了,外面确实没有西苑里面凉爽,秀兰就劝着皇帝,一起回到了西苑住。
大臣们可能是觉得之前没有好好看住皇帝,才导致他又偷跑出去住,所以这些日子天天都有人跑来求见,虽然皇帝多半不见,还是被他们给烦的够呛,现在开封又有洪灾,也难怪他烦躁的不行。
秀兰摆手让人去收拾打碎的残渣,自己拉着皇帝出门:“屋子里怪闷的,咱们游湖去!”
等上了船,吹着湖面上的风,皇帝的火气也慢慢消了些许,却仍是蹙着眉头不开颜。
“我记得去年五郎曾命人举荐治河能才,好辅助白昂的,怎么举荐的人也没有派上用场么?”秀兰没有直接替白昂说话,而是从侧面着手。
皇帝听了就从鼻孔哼了一声:“举荐?他们一共举荐了没有五六个人,叫过来我一问,知道的还不如我多!最后只派了一个去给白昂做助手。全是蠢材!”
秀兰想了想,笑道:“这个么,朝廷开科取士,考的尽是四书五经,写的也是时文策论,又不考这些杂务,也只是一些学有余力或博览群书的人才能略懂一些罢了,你要专才恐怕是很难。”
皇帝一想,秀兰说的很有道理啊,不由叹息一声:“是啊,这么考出来的进士,都是笔杆子功夫厉害,做点实事就难。”
他这是被大臣们给骂出来的心得吧?秀兰暗笑,主动去牵住皇帝的手,说道:“你既然看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想法子改一改科举的应试制度?”
“你说得容易,这话我一提出来,不知有多少人又要跳出来说不合祖宗章法,我才懒得与他们打这些口舌官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懒得见那些大臣们。
秀兰无语,决定用他喜欢的方式谈起:“我记得前一阵子读书,你说唐时科考比我们如今要多很多门类,有什么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算等科,考的内容也很不同,这样能招收到不同类型的人才,有专研律法会断案的,也有专研史书能编史的,这样不是很好,为何现在不能这样考了?”
皇帝听了叹口气:“唐时科举科目虽多,最重者也仅是进士科罢了,还是以诗词文章取胜。只有进士科的人才能做大官,后来别科自然渐渐凋落取缔了。”
“可是进士这样难考,总有些人读了书却考不中一辈子蹉跎,为何不能另开一些专门的科目,令这些人有个别的出路能做官?也好专才专用,免得许多能做得锦绣文章、却不通经济事务的出去地方祸害百姓。”虽然历史上不乏做得八股文章又能经世济民的奇才,可是奇才毕竟只是少数,秀兰觉得培养专门人才很有必要。
皇帝有些心动,却又觉得麻烦,一时没有开口应声。
秀兰那里理顺了思路,也就越说越顺了:“我听说,不止是进士难考,就连那举人都难得紧,尤其在我们直隶境内,再加上闽浙一带,俊才何其多也?每三年一次进士科,每科不过取三百人,有多少人十年寒窗苦读,都无出头之日?更有许多全才,仅因文章做得不够四平八稳,就中不了举考不了会试,多可惜呀。”
皇帝倒对秀兰有些刮目相看了,“难得你能想到这么多。”
“那是我的皇上先生教得好。”秀兰笑眯眯的捧了皇帝一下,“你带我读了那么多史书,我要是再看不出些东西来,岂不是脖子上安了个榆木疙瘩?”
皇帝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别说,你脖子上这个榆木疙瘩还挺好看的。”
秀兰做娇嗔状:“谁是榆木疙瘩?刚夸了人,转头又要笑话我!”
她侧着头,脸上颇有些娇憨之气,笑容里也有少女的明媚,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人母的样子,皇帝看得心里一动,伸手揪了揪秀兰的鼻子,凑近她耳边笑道:“我这就是夸你呢,要连这个都没听出来,可真就是榆木疙瘩了!”
秀兰不依,拉着皇帝耍了半天的赖,终于把皇帝哄得满面笑容,然后才叫把船开回岸边,两个人回去逸性堂用膳。
“其实若科举不好入手,从各级官学着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酌情在各级官学加开算学、律法、天文、史学、农学等科目,然后要求学生在科考前必须参加相关科目的考试才能结业,也可以让他们多学一些实际应用的知识。”用过膳两人对坐下棋,秀兰又提起了前话,“甚至医科也可加入。”
皇帝头都不抬,评道:“异想天开。”说着落了一子,“底下各级学官为了政绩或者人情等,总会想法子帮学生通过那些考试。再说一个人精力有限,如何能全学得了这些?又有志不在此的,岂不是空费时光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