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均把手收回袖子里,轻声道:“如果你想下山玩,只要师父同意就可以了。但如果你是想逃走……不行哦,会受伤的。”
话音刚落,花辞树落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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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应发现自进山庄以来一直作妖要离开的花辞树最近消停了。不是那种一计不成再做筹谋的那种消停,是真的消停了。最起码的表现之一,就是上午学剑法的时候,不会没头没脑地再去挑衅师兄师弟。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垂头丧气,心灰意冷的神情,毫无斗志可言。和半年前刚来的时候,那种嗷嗷叫的模样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方无应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去找自己的大徒弟一探究竟。
来到徒弟房里,就见阮寄真的书桌上摆了两本大簿子。他右手握笔写着什么,左手边一个大算盘打的劈啦作响。看到师父来,他也没空站起来,只能加快手里的动作,做完了最后一笔才起身向方无应行礼。
方无应咳嗽了一声,凑上去一看,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瞬间头晕目眩地缩回来,问徒弟:“你做什么呢?”
阮寄真给师父递了杯茶水,面无表情地回答:“记账。”
瞿思芳这两日人不是很舒服,崔伯又年迈。顾念着长辈,云极首徒便把账本子搬到自己房里来,钱财出入全数自己来记了。没想到自家徒弟还会记账,方无应微微呛了一口。想到自己重来没在这事儿上费过心,有点惭愧。这山庄好歹是他一手捡起来的,庄中明细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方无应咳嗽了一下,假装兴致勃勃地问一些哪个人花得最多,哪个人又花得最少之类的傻问题。
阮寄真看了师父一眼,走到桌前把账本拿过来,翻到其中一页。啪一下摔在师父面前,摔出了无数怨气。方无应探头一看,排在首位的那一个,赫然是自己的名字。云极山庄的大庄主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缺过钱,身有万贯,买起东西基本就是随便花,就要花的状态。
近日来他又喜欢上了养花,打听到一株极是难得的极品山茶。砸钱砸得一点儿都不含糊,万金而得,又叫人千里迢迢从大理运了过来。光是这一株名叫“黛山苍雪”的山茶就花掉了云极山庄半年的进项,更不要说方无应买的其他东西了。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怎么金贵怎么买。
而迟九素和段理两个也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买起东西来一点儿都不含糊。只要是标了价的,那都能买。三个人的名字后面跟了各自的花费,加在一起是能把人气吐血的数字。阮寄真算账时看到这个数字便严重怀疑,段夫人是不是因为看到这个而气病的。
挖了一个把自己埋下去的坑,方无应遮袖掩面,心中后悔干嘛要问这些问题呢。他只得放下账簿咳了咳,诚恳道:“以后为师会注意一些的。”
“哦,”阮寄真应了一声。从面上的表情来看,他大概是不信这话的。
招惹谁不好,招惹到了正在为门派操碎心的大师兄。方无应只得默默抱着被戳中的羞耻心,在徒弟的怀疑和鄙视中谈起今日来的正事,“你可知你三师弟,这几日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阮寄真摇摇头说:“不知道。”
方无应又忧心忡忡地说:“哎呀,这个太安静了,可叫人担忧啊。”
云极大师兄奇怪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心中疑惑:安静不好么。花辞树的脾气又爆又熊,简直不要叫人太操心。
接触到徒弟的眼神,方无应担忧地问:“寄真啊,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三师弟啊?”
这一脸老妈子的啰嗦神情惹得阮寄真一身恶寒。想当年自己刚拜师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逍遥洒脱的世外高人。现在看来果然是当时年纪小,天真烂漫看人眼瞎。
扛不住师父的眼神攻击,阮寄真只得叹道:“师父,我没有不喜欢三师弟。”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关心他呢?”
阮寄真心中发梗,半天才吐出一句:“如果我很‘关心’他,他大概跳崖都要离开这儿了。”
方无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徒弟说的有道理。可想到花辞树那焉菜儿一样的消极神态还是觉得不放心,嘴里嘀嘀咕咕的。
阮寄真被打扰地做不好账,只好放下笔对师父说:“师父,如果您真的想知道,不若去问三师弟。若能感受到您的关怀,三师弟也不会那么讨厌您了。”
“哎呀,徒弟!你这嘴怎么学得和九素一样毒!”方无应跳起来,指着徒弟说:“不行,你以后少和你师叔混一起。”
“师伯,我师父的嘴才不毒呢。”谢灵均从外头笑吟吟地走进来,打了声招呼。欢快地往阮寄真身旁跑去。
方无应撇了撇嘴,喃道:“是,你师父嘴不毒,你师父嘴坏!小灵均啊,别和你师父学这个!容易挨揍。”
“哈哈,师伯,我会把这话告诉师父的,”谢灵均笑得两只眼睛弯起来,指着外头说:“我刚看到花师弟在外头发呆呢。师伯要真心中有惑,不若现在便去问问他吧。”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方无应叹了声气,“唉,这年头啊,养孩子太难了!”
“恩,我也觉得,”阮寄真翻过一页账本,指着其中一项对师父说:“所以,您以后少花点儿,成么?”
方无应甩起轻功,干脆利落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