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病重,太子与诚王斗法,边关因此不稳。南楚国会不会趁机发难?
归晚的沉默让明律不安,归晚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若是事情是那般,他明家将是出云国的千古罪人!届时她一定会大义灭亲的吧?何况,他唇角漾起一抹苦笑,他与她,其实非亲非故,有的,只是脆弱的合作关系罢了。
明律的不安渐渐扩大时,归晚突然展颜一笑道:“这生意确实风险太大了些,该尽早收手才是。如果明公子有兴趣,我倒是有笔生意,想跟你合作。”
明律眼中绽放出灼灼的光芒,她竟然没有指责他,甚至要跟他合作?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想拉他一把,可是,一旦事情败露,她会真的被人视作乱臣贼子!但她的提议依旧让他心动了。
明律从本质上还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若非如此,当年他不会知道自己跟蔷薇不匹配,就黯然退出。归晚的身后是林千夜,是沐家,只要跟他合作,就算事情败露了,也会有人尽力帮忙遮掩,这合作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还是不得不问一句:“沐大人确定吗?”他是个生意人,一旦触及到利益,都会精打细算,他也迟疑,归晚为何要冒险跟他合作。
归晚看穿了他的心思:“跟南楚国的那些生意,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她不管明家人是不是无辜,只知道他们卖给南楚军需的事揭穿了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是多几个人丧命罢了。南楚国既然是想方设法从别国贩进军需,岂会让人轻易察觉?若非明律理智警醒,明家到现在都还被人南楚利用。何况,她相信以明律的谨慎和能力,南楚那边的尾巴已经断干净了。他如今要面对的,也只有族人的不满和反扑,帮他稳住家主的位置,既能结一段善缘,又能赚些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我手里有几个染料的配方。或许能帮你说服你的族人。”
“可是原先蔷薇花号的染料配方?”蔷薇花号的信物,是一朵绢染的蔷薇,因其特殊的染料,在阳光下,七彩绽放,夺目异常。这染料的配方,说是蔷薇花号的最高机密也不为过,光是那个配方,价值就有百万。
归晚抿唇笑了:“比我那信物逊色,却照样光彩夺目。相信打动明家人,是足够了。”逐利是商人的本性,明律要说服族人丢掉南楚国的生意,自然要想办法给族里带来更丰厚的利润。
明律除了感激,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心头鼓鼓的,说不出是甜蜜还是酸涩:“我定会尽力给沐大人多争取该得的那一份分成。”他果真没有看错过人,他曾经爱慕过的女子,是这般美好的一个人啊!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她既然冒险帮他,他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报答。
他只是名义上的家主,明家并未完全尽在掌握,能给出这个保证已算不易。有钱不要是傻子,归晚不客气地应了。
事情谈妥,明律总算想到了当务之急:“我明日就要离开郴州,沐大人可要一起?”如今全城戒严,若非他有门路,是绝对出不去的。
归晚想了想,点头应了。楼嫣然那边,暂且先放一放吧!不管林千夜事先知不知道南楚国图谋不轨的消息,她都得给他提个醒才是,还有边关的赤麟军,林序还在边关吧?得给他递个消息,别跟边军闹得太难看了,反倒让南楚国有机可趁。
可是,来不及了,当晚,南楚的二十万铁骑踏平了冀门关,十万赤麟军和五万边军未曾有半点防备,被冲得七零八落。那五万边军,全军覆没。赤麟军虽然骁勇,但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事,也是死伤惨重,十万中折了三万,更要命的是,他们还给冲散了。
紧闭着的城门外似乎一夜之间聚集起了数万流民,他们被南楚的军队赶着来到这里。他们在城墙下苦苦哀求只想有一口吃的,有个安全的地方歇歇脚,郴州城就是他们希望。可是城门紧闭不开,厚厚的城墙也挡不住他们的哭号,郴州城内也彻底乱了,失去理智的百姓疯了一般地朝城门口涌去,。
城中只有三千守军,如何面对二十万的铁骑?不,他们要出去,他们不要在这里等死。守军们毫不留情地镇压,甚至调动了弓箭手,城门口堆积了上百具百姓的尸体才将城内的动乱镇压了下来。
郴州虽是小城,却占了几分地利上的优势,东西两面临山,南城门就是通往久云关的捷径。城门一旦打开,百姓蜂拥而至,想要再关上就不容易了。何况,百姓离去只会让军心涣散,军士再也无心守城,南楚大军再趁机攻打,则郴州危矣,出云危矣!
前几日封锁了城门,还有守城的官兵阳奉阴违私自在城墙上放吊篮让人出入城池。如今那吊篮也不能用了。你怎么知道放进放出的人是不是敌国的奸细呢?
明律和归晚彻底被困死在城里,任你有滔天的势力,绝世的武功,此时在几十丈高的城墙面前,也无计可施。
城墙上架起了高高的投石机,官府强行征集了桐油滚木和石块。黄剪不怕得罪人,甚至拆了好些大户的房子,只为了那几百斤重的条石和粗大的木柱。
前几日全城戒严,城外庄子里的粮食果蔬无法顺利运进,吃食已经涨了好些,如今随着储备粮的一点点耗尽,客栈酒楼开始关张,绝望和恐惧在城中迅速蔓延。渐渐地有吃不饱饭的贫民开始在城内公然抢劫,甚至对官差也拔刀相向,开始没有人敢上街行走,这座生机勃勃的城池陡然静默了下来。
归晚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已经三天了。”离郴州最近的宣州城不过百里之遥,想必黄剪早就发出了求救信,这么点路,李宴楼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兵?
明律脸色凝重:“这黄剪是被贬谪到这里,加之脾气又冲,并不得上峰的欢心。”
归晚摇头:“李宴楼不会这般意气用事的。”他再不喜欢黄剪也不可能在这危急关头弃大局不顾,故意不派兵增援。
第四日正午,聚集在城外的流民齐齐发出了巨大的欢呼,那声音隔着厚厚的城墙,依旧清晰可闻。赤麟军来了!那遮天蔽日的军旗昭示着来军不下三万,赤麟会会帮着守城,郴州的城门总要打开,军队总要进城,他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