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裴垂下目光,两手交叠着握在一起,她很用力,凸起的关节泛着森白。再抬起头,脸上显出颓丧和落寞:“……我实在忘不了也放不下过去,曾经我很怕很怕失去他,我想努力抓住他,又觉得早晚一定会失去他,为了避免面临最终被他抛弃的局面,我逼迫自己做了那个先放手的人,我以为我会好起来,再也不害怕失去,再也不会为情所困,可是我发现失去他,我的人生一无所有,没有希望,没有光明。”
“莜莜,你和我不一样。你开朗乐观,你有很多朋友,你有爱你的家人,谢唐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没有他,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何况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很难说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吧?”
夏莜莜迎着章裴的视线,走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视她:“所以呢,你希望我把谢唐让给你?我让了他就会是你的吗?我想你恐怕搞错了一个问题,谢唐他不是救世主,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共进退的爱人,一个一起经营生活、懂得相互付出的妻子,而不是你这样,以爱的名义,一味索取。我如果是你,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一定会离谢唐远远的,绝不打扰他的生活。”
“真的,我劝你一句,在谢唐还没有拿你当仇人看待之前,适可而止,把你想要追寻缅怀的美好过往,藏在心里,用来滋养自己,别轻易糟蹋了。”
说完这些,夏莜莜转身走出了章裴的办公室,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夏莜莜和莫茉在茶水间喝茶休息,接到谢唐的电话,说在电视台楼下等她。
和莫茉一起走出电视台大楼,夏莜莜看见谢唐的车旁有一抹红色的身影,她不得不承认,整个台里,能把红色穿得如此风情万种的,也只有章裴。
“莜莜,你看!”莫茉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竟然明目张胆勾引别人的老公,“真不要脸!”
夏莜莜不置可否,和莫茉说了再见,迈步走过去,她发现谢唐根本没有放下车窗,嘴角不由上扬。
谢唐坐在车里,直视前方,当站在车外扣车窗的章裴是空气,看见夏莜莜走来,他起身挪到副驾驶开门下车。看也不看章裴,径直走向夏莜莜,把一腔温柔只向夏莜莜展露:“下班了?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
夏莜莜抿嘴微微一笑,伸手挽住谢唐的胳膊,说:“累倒不累,但是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牛肚火锅好不好?”
“好,那就牛肚火锅。”谢唐带着她往车边走。
夏莜莜想了想,说:“要不叫上爸妈一起?就我们两个去吃火锅,会不会不够热闹?”
“和爸妈聚餐的话,我们改天再约。今天就我们两个吧。”谢唐边说边打开车门。
“好哒。”夏莜莜欣然同意,二人世界比较浪漫嘛。
两个人坐进车里,谢唐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坪,拐到主路上,汇入滚滚车流。
“刚才我看到章裴从你们台里出来,她来做什么?”谢唐问。
“工作。今天第一天入职,是我的直属上司。”夏莜莜说。
谢唐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说:“这么倒霉?她有没有刁难你?”
夏莜莜想想章裴关于《咱家饭桌》的提议,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因此不能算作是刁难。
她说:“现在还看不出迹象,以后会不会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不怕,我又不是小绵羊任人拿捏。她如果敢做的太过分,我肯定还击。”
“嗯,有志气。就是要这样。”谢唐给她加油打气,哄小孩似的。心里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他明白夏莜莜和章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夏莜莜向阳,章裴属阴,大多时候阴的比阳的狠,什么都做得出来。好在夏莜莜有他,关键时候,他一定会挡在她面前,绝不让她吃了别人的亏。
此时,章裴站在原地,望着谢唐的车离开的方向,脸色灰败,牙齿狠狠地咬在嘴唇上,几乎咬出了血。她刚才出来看到谢唐的车,想也没想,便走上来准备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会毫不顾及情面地晾着她,连车窗都不肯降下,似乎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抹贴在车窗上的阴魂,不被看到,不被在乎。
谢唐和那个女人那么亲密,那么热切,衬得她越发像孤魂野鬼。是了,他们才是真正活在这烟火人间的人,她就是阴魂,就是野鬼,所以她注定不散不灭,不死不休。反正她什么都没有,她怕什么。道德败坏?不知廉耻?又怎样?对她而言,前面只有一条路,指向光明,那是她的目的所在,是她的心之所向,不赌一把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对,赌一把。她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也许吧,继续往前会鱼死网破,而后退……她不敢想,走过的路太冷了,她再也不想退回去。
章裴在昏暗的暮色中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满心悲凉而又空寂,有同事路过和她打招呼,她勉强撑起笑脸,告诉对方,自己在等人。她不是无处可去,她在等人。等谁呢?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给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