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爷对陆晟还没什么,却极不喜欢燕王府,若知道这是燕王府的别业,心里会不舒服的。
新年佳节,都应该高高兴兴的,何必说出真相,惹人不快?
不过,韩厚朴心里到底还是为陆晟感到可惜。
他和陆晟也算有缘份,从一开始救治陆晟开始,就对这个身受重伤却从不叫苦、从不流泪的半大孩子很有好感,很心疼。
那样的重伤,那样的疼痛,陆晟浑身冒冷汗也没叫过一声痛。韩厚朴做大夫多年,重伤病人见得多了,却没见过陆晟这样有毅力、有定力的。
陆晟不能和他们一起团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韩厚朴非常同情。
饭后云三爷他们还在喝酒,何青碧却急着要去玩水,口中嚷嚷,“温泉,温泉。”云倾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便牵了她的手,“好呀,去温泉。”韩菘蓝、何青未也坐不住了,何氏、冷氏、周氏等人不放心,便也站起身,带着几个姑娘一起过去了。
到了温泉池子边,看到冒着热气的清澈池水,何青碧小姑娘便欢呼起来。周氏替她脱去衣裳,只穿贴身小衣,云倾、何青未等人伸手试试水温,“不凉也不热,温温的。”池边便有婆子陪笑道:“这里是温水,再往里面便是热水了,若是泡温水适应了,再往里边去便是。”云倾等人方才明白,“原来如此。”
何青碧进了温水,伸出小手拍水花,快活的咯咯笑。
何青碧进的是大水池,旁边还有用实木隔开的一个一个的小间,“若姑娘们想一起玩,便在这里了。若想一个人,可以进小间。”何青黛大了几岁,便想去小间,她祖母殷氏陪着她一起去了。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未平时一起上下学,感情极好,便想一起玩。云倾把婆子叫过来,“你们走了最好,若是走不了,便离远些。”婆子陪笑脸,“外面是浅水,那还罢了。里面的水却有些深,老奴等会水性,主人又吩咐了,不敢擅离。”云倾道:“那你们离远些吧。”婆子曲膝答应,带了侍女等远远走开,遥遥相望。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未便一起到隔壁小间脱去外衣,披了披风出来,到了水边将披风扔下,穿着贴身小衣先后下了水。何青碧高兴,“姐姐们也来了呀。”云倾抱着她笑咪咪的亲了亲,“表姐来和你一起玩。”何青碧乐得合不拢小嘴,“好呀,一起玩,一起玩。”几个小姑娘一边玩水,一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好不惬意。
何氏和周氏、冷氏坐在水边看几个小姑娘玩水,都是一脸笑。
女儿这么开心,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哪有不高兴的。
“我这一儿一女里头,还是疼爱阿稚更多些。”何氏笑道:“总觉着小姑娘家格外惹人爱怜。”
冷氏也道:“和我一模一样呢。我也更疼阿蓝,大约阿蓝年纪小吧。”
周氏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大自然了,道:“到了大年初一,咱们去上香的时候,我要好生拜拜求子观音。”
何氏便知道周氏是为连生三个女儿没生儿子的事烦恼了,忙道:“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招人疼。弟妹还年轻,说不定明年便有儿子了。”
冷氏却不在意这些,微笑道:“家父家母只生我一个,我并没有兄弟,却也不觉得比别人差了。”
周氏笑容便有些苦涩,叹气道:“像冷姐姐这么洒脱的人到底还是少。我还是想要生个儿子的。姐姐,冷姐姐,你们不知道,这些年因为何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事,多少人明着暗着劝我,让我给阿黛的爹纳个妾……”
“谁管得这么宽?”何氏和冷氏都是愕然。
周氏苦笑,“可不止一个两个,也不止三个四个。”
“那你怎么说的?”冷氏好奇。
周氏道:“我劝过阿黛的爹,让他纳个妾,好生个儿子,让何家有后。谁知阿黛的爹爹听了,不当回事,随口告诉我,‘如果咱们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就烦劳娘子替我看个人吧。现在还早’。”
何氏扑哧一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么?何方洲那个脾气性情,肯定就是这么说。
冷氏嫣然,“你可真贤惠,还能说出让夫君纳妾这样的话呢。若换了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的。”
“我也就说过一回。”周氏小声嘟囔。
何氏和冷氏都笑了。
温泉虽好,小孩子也不宜久泡,玩了一会儿,何氏、冷氏、周氏便招呼几个小姑娘上来,“今儿就这样了,明儿再接着玩,好不好?”云倾、何青未、韩菘蓝都说好,何青碧钻在水里不出来,耍赖的道:“再泡会儿,再泡会儿。”云倾跟何青未笑着去捉她,“明天吧。小阿碧,今天就到这儿了。”
何青碧才出水面,周氏便赶忙用披风把她裹住了,唯恐着凉。
云倾、韩菘蓝、何青未一上岸,何氏和冷氏也用披风把她们裹紧,催着她们快过去穿衣服。
云倾等人穿好衣裳出来,三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倒似三朵娇花,小脸蛋白里透红,别提多可爱了。
“这温泉泡了是好。”冷氏瞧着也动心,“回去之后,咱们也泡泡。”
各人的屋里都备有沐浴用的木桶,若要自己一个人泡,命侍女把温泉水倒入木桶中就行了。
“打发几个孩子睡了之后,咱们也泡泡。”何氏、周氏也是一样的心思。
何青碧小姑娘坚持要和姐姐们同睡,周氏知道有长女何青黛在,小女儿有人照看,便依了她。云倾命婆子将五张床并在一起,抱来五床被子,何氏三姐妹、云倾、韩菘蓝五个姑娘同睡一张床,又开心又热闹。
小阿碧才泡过温泉,披着一头柔软的秀发,小脸蛋像熟透的苹果似的,很讨人喜欢。几个姐姐都喜欢她,陪她玩了会儿,哄着她睡着了。何青黛是长姐,爱操心,便带着小妹妹睡,“晚上小阿碧便交给我了。”她带着何青碧在一边,云倾、何青未、韩菘蓝在另一边,三个小姑娘叽叽咕咕,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人定过后,倦意上来,韩菘蓝打个呵欠,“睡吧。”
云倾睡在最靠边的床上,自喜轻手轻脚过来,在床头的柜子上放下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
云倾本来也有些睡意,这时却清醒了。
她和陆晟上次分手时说好了,若陆晟要找她,会让人给她送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
云倾便披衣起床,“我去更衣。”
更衣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如厕的意思。睡前要方便下是人之常情,韩菘蓝、何青未都没当回事,“嗯,去吧。”
云倾走到外间,小声问自喜,“那朵玫瑰花哪里来的?”自喜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青衣侍女,“她。”云倾向那侍女招手,那侍女忙快步过来,曲膝行礼,“云六姑娘。”俯身小声和云倾说了几句话。
那侍女告诉云倾,陆晟要找她。
云顷和陆晟约好有暗号,听那侍女说的全对,便知道确实是陆晟的意思,“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回去告诉何青未、韩菘蓝,“我和我娘说会儿话去,你们先睡。”何青未、韩菘蓝这会儿都迷迷糊糊的了,“早点回来啊。”云倾笑着答应,披了件缂丝面白狐里的披风,带了自喜出门。
青衣侍女带着云倾穿过回廊,曲曲折折,走了许久。
回廊是密闭的,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暖阁之中,陆晟独自一人立在窗前,眺望窗外的景色。
“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看的?”云倾走到他身后。
陆晟微笑回头,“外面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