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之前,董阡陌悄悄告诉乔女官,“听说太后有几颗怎么都孵不化的鸟蛋,我们姊妹有法子让鸟儿出壳,千真万确,敢拿脑袋担保。”
乔女官就去回禀太后了。
太后把董萱莹与董阡陌叫到了近处,细细端详过董阡陌。
但见她年纪尚小,身量未足,一张清丽的瓜子脸庞,双瞳漆黑,眉目淡雅,被她姐姐的精致妆容一衬,甚至有点像小姑娘的脸,肤色苍白,笑起来的时候有些怯生生的意味。
董阡陌怯怯一拜,道:“臣女阡陌,祈愿太后凤体康健。”
太后一下子笑了,眯眼问:“这孩子,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坐在下首的韦棋画笑一笑,也随着问:“四表妹以前曾进宫拜见过太后吗?”
董阡陌道:“不曾有这样的机缘。”
太后问:“你说,你们姊妹有把握可以让丝络破壳?还敢拿脑袋担保?”
董萱莹猛地一眼扎到董阡陌脸上,心中暗恨,这死丫头想作死,怎么还拉她下水。
董阡陌毫无察觉,纯真微笑道:“是啊,方才听宫女姐姐讲起宫中趣事,提到太后许下,谁有办法让丝络破壳出世,就赏给她两匹上贡的金蚕缕裁衣。”
太后略一怔愣,洒然笑道:“不错,哀家的确讲过这话,只是那金蚕缕久放不用,后来就赏给棋画了。”
韦棋画心上跳漏了一拍,忙笑道:“呀!那些金蚕缕,裁缝已经依着妾身的身量,做了一套春装和一套夏裳,恐怕无法再转赠四表妹了。”
话中谈论的金蚕缕,是蜀锦中的极品,用天下罕有的金银蚕吐丝织就,由两百名织娘,历时三年才织出了两匹,所费人工都不下千金,更不用说金银蚕丝本身的价值。去年年下,两匹金蚕缕被蜀中太守进贡给天子。
天子见光华流转,实乃异宝,认为金蚕缕可以做成一身上好的凤袍,于是赐给了皇后。
皇后为了讨好太后,令太后看她孝敬的份儿上少找麻烦,于是转献给太后。可金蚕缕并不适合年长的人穿着,便一直束之于高阁。
后来,太后曾发话说,谁能让丝络破壳出世,就把金蚕缕赏给谁。
此言只流传于妃嫔之间,毕竟寻常人谁敢惦记金蚕缕。
妃嫔中没有不爱金蚕缕的,关键是天子曾说过“此锦合该做一身凤袍”,这个寓意太好了。
于是,妃嫔们纷纷发动娘家,寻找民间的养鸟名家,重金收买,引荐给太后,传授各种孵蛋的诀窍。
遗憾的是,未有成功者,反而使其中一蛋裂纹。
太后心疼鸟蛋,恼怒之下处死了献策之人,还把引荐他的兰贵人打入冷宫。
从此,无人敢再做尝试。
而韦棋画在念祥宫中几次观赏金蚕缕,看得心中痒痒的,以为第一锦缎应归属于第一美人。
于是她生了一计,先买通了念祥宫的人,在金蚕缕上洒了一种花露水。
王府中,她故意饿了小荔几顿,每次奶娘喂少量的奶就撤开,给小荔闻花露水,并拧他的小胳膊小腿儿,把他拧哭。
如此反复半月,渐渐地,不管喂不喂奶时,只要一闻到花露水的味道,小荔就会放声大哭。
翌日,韦棋画将小荔抱去太后宫中,小住几日。
这几天里,只要有人提议搬出金蚕缕来观赏,韦棋画就抱着小荔靠近,小荔就会突然嘶声大哭,哭得小脸通红。
然后就有迷信的嬷嬷说,这金蚕缕织了三年才织好,不知累死了多少织娘,锦缎上缠绕着冤魂。而不满周岁的小孩子眼底干净,能看见大家看不见的东西,因此才会一近金蚕缕就悲啼。
这话传到太后耳中,认为此物不吉利,就要一把火烧了。
韦棋画适时劝说,金蚕缕再不吉利,毕竟也是蜀中太守的一片孝心,轻易烧毁,辜负了不说,还会被不明真相的人诟病,宇文皇室烧金毁玉,暴殄天物。
太后果然迟疑,韦棋画趁机提议,不如把金蚕缕交给法门寺高僧诵经超度三个月,再大的怨气都可化解。
于是,太后像甩脱负累一样,将金蚕缕赏给韦棋画。
韦棋画如获至宝,等不到诵经三个月,她就把金蚕缕做成了衣裳,而且一时贪念,还在上面绣了皇后才配用的九羽凤凰。
那时节,韦墨琴还尚在人间,打韦叶痕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这一次韦棋画只不过贪图宝物,就这样利用小荔,来日方长,她能拿小荔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如今小荔常常吐奶,身体也比先前羸弱,焉知不是韦棋画又在施什么诡计,或是因为宇文昙冷淡了她,利用小荔的病来留宇文昙多回王府。
不是亲生子,韦棋画再看重这个宝贝儿子,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心也是狠的,手也是辣的。
无论如何,要把小荔从韦棋画身边带走。
这是作为亲娘,她唯一能补偿小荔一两分的东西。
想到这里,董阡陌笑得愈发灿烂,垂头道:“臣女蒲柳之姿,就算赏了我金蚕缕,也是不配穿上身的。臣女想向太后另讨一赏。”
太后问:“什么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