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心里似燃了一团火,脚步又急又快,逃似地出了长乐宫。
她看得清楚,那宫女分明有古怪。
果然不该一时松懈取了那支绢花。靖苏咬牙暗恼,然事已成定局,如何还能转圜?
“俪妃娘娘留步,”满盛气喘吁吁追了出来,传话:“皇上命奴才转告娘娘,不必回芙蓉宫准备了,直接去墨阳宫。”
靖苏面上一僵,道:“本宫知道了。”
凉风逼人的夜,靖苏立在岔道口,往前是回芙蓉宫的路,向右是去墨阳宫的道,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步,她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迈出这一步,她便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他夺了她的身子,她有千般理由为自己开脱。
可今夜不同,她已经错误的择了那支绢花,若再…侍寝,她便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难道,这便是她的命么?!!
皎皎月色,一袭墨衣立于树影横斜,定定望着宫灯下修长的身姿,惊鹄髻惊鸿,惊了谁人的心?玉面风姿,又入了谁人的眼?
“嘭,彭…”
一树焰火炸响,红蓝绿紫,照亮皇宫的琉璃砖瓦,仰头望去,银色花火纷纷坠下,似星辰陨落,美极亦殇极。
夜空,星辰,焰火,宫灯,下面立着一个她,衣香丽影,绝代风华,那是重煜一生从未见过绝无仅有的风景。毕生难忘!
惊闻脚步声逼近,冗长的走道,明色缂丝龙袍的重墨负手踏步而来,一双紫色的眸氲进斑斓的焰火而潋滟生华。
那般的气宇轩昂,而风流倜傥。
靖苏几乎已经站成了一尊石像。
“风这样大,怎的不去宫里等着?”许是过年的缘故,重墨心情似极好,唇角噙了一抹笑,眼睛里也有了温度。
“奴才,”“朕今夜心情好,不许说扫兴的话。”重墨瞪了她一眼,截断她的话,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头,收力向自己靠了靠。
“陪朕好好过个年。”
从未听到他用这般温柔而略带淡淡祈求的口吻说话,靖苏莫名一阵心酸,冰凉的身体似乎也因为汲取了他的温度而热起来。
她咬着唇瓣不肯松口。
重墨似未察觉,拥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长街漫漫,大朵大朵的焰火在半空炸开,绚烂至极,宫灯蒙蒙,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相依相偎,似要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屋檐腾飞的金龙飞扬霸气,墨阳宫稳稳实实扎在皇宫中地势最高处,呈睥睨天下之姿。
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靖苏便那么僵在了墨阳宫宫门口。
重墨跟着停住脚步,眸里分明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掩去,“朕今夜不会放你走。”言罢,猛地弯腰,将靖苏打横抱起,足尖轻点,径直掠向墨阳宫琉璃黄的屋顶。
身子突然腾空,靖苏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觉自己飞了起来,耳畔夜风呼呼刮过,她吓得闭了眼睛,右手无意识紧紧揪着重墨衣襟。
耳畔闻得轻笑,睁眼,却是对上一张含笑的俊颜,笑得那样温柔,连素来冰冷的紫眸亦染了喜色,如这夜色一般醉人。
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靖苏僵硬的身子渐趋柔软,面上亦露了些许暖意。头顶一片浩渺星空,脚下是巍巍皇城,这般壮阔的景致收入眼底,心境也豁然开朗。
寒风呼啸,卷起他们的青丝缠绕,衣袂翻飞,一抹明色和着一抹月色,说不出的协调清高。
“你可愿与朕比肩,共享万里山河?”朗朗星空,靖苏望见他眼中无比的真挚,比星空更深邃,似要将她吞噬。
心惊,身颤,连魂…也颤栗。
仿佛置身虚幻的梦境中,便要一直醉下去。
“嘭,”
五彩的焰火在头顶炸开,惊碎一地梦幻。
“皇上说笑了,万里山河披锦绣,当由帝后同享,奴才同沐帝后圣恩,不作它想。”
“是吗?”重墨的声音沉甸甸的,眉梢半抬睨着她。
靖苏直直迎向他的目光,道:“是。”
重墨嘴角的笑变得森冷,“很好,那就侍寝吧。”
龙涎香熏,兰室生温,一帘帘明色的纱幔掩盖下,雕龙金丝楠木龙床隐现。
靖苏被重墨拽进寝殿,听到声响,龙床上滚下来一个人,赤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抖得话也说不清楚。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到了冬天里,天寒地冻的,御前女官便会挑选妙龄的女子为天子暖床,本来皇上回寝宫之际,会有御前侍奉的内监前来通传,那女子便会提前走开,不想今夜皇上屏退了侍奉的人,这才闹了这样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