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正式浮出水面,重墨以雷霆之势敲定随行之人,看似免去了后宫的一番争斗,唯一受到重创的当是柳嫔,被降了品阶,以致回到紫薇堂后缠绵病榻,久不见好,皇上亦未再踏足紫薇堂,仿佛一朵盛开的花遭遇寒霜,日渐枯萎,不复往日风光。
靖苏意料之外的轻易得到了随行江南的机会,不可谓不喜,虽平日不露情绪,然夜间每每独处时,终还是难以克制向往之情,随之而来的更有另一个狂热的念头,一个想到便会心跳加速的奢念。
她仿佛看到了江南烟雨蒙蒙的三月,白墙黑瓦,九曲回廊蜿蜒连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淙淙,几尾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儿,一叶扁舟,一件蓑衣,一管洞箫,恣意人生。
三月初的御花园里花朵缤纷,含苞待放,五彩娇嫩的色泽,偶有几只斑斓的彩蝶翩翩飞来,停在最美的花苞上采食。
只有人迹罕至的角落一隅,依然开着几朵不起眼的小花,一片片的绿意葱葱,景致如旧,只不见那弯腰培土之人。
随意问了近处浇花之人,小太监诚惶诚恐,只道是:“邓公公出外寻花未归,娘娘有何吩咐,奴才愿意效劳。”
靖苏扶了扶鬓边玉簪,金丝流苏照着芙蓉玉面,美丽胜过园中盛开的虞美人,迎风露出清浅笑容,晃得太监呆呆的望着她,神魂颠倒。
“若邓公公归来,命他至芙蓉宫见本宫。”
小太监痴痴看着她,捣蒜似的点头,“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那一抹比冰雪更素净的身影转入缤纷的花丛,裙摆逶迤,随风归去。
背人处,靖苏面寒似冰,江南之行迫在眉睫,若邓公公无法赶在她出宫之前寻到曼陀罗,她又该如何?!!
于是,愁情漫过喜悦,人前依然是一派恣意的靖苏在一个人时便是眉头深锁,她尽力掩饰着心中焦虑,最亲近若俚末亦不曾发现她的异样。
临下江南还有十多天,她竟收到一封信,飘逸潇洒的行楷字,白色的宣旨,灰色的墨,细细描述了江南早春的美景,那字里行间隽带着的肆意,令人心生向往。
靖苏细细读着,嘴角本携着一丝浅笑,至目光掠过最后的落款之时倏地顿住,笑亦僵在了脸上,化作惊愕。
重煜!瑞亲王!!
缘何会是他?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写信给她?他为何要写信给她?
靖苏来不及细想,迅速将信折好,命俚末取来铜盆,亲自将信烧了。
这样的东西,若被旁人发现,她的下场当如从前的宁皇后。瑞王爷是不是疯了,怎能写信给她?!!
“送信之人何在?”大惊之下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俚末一溜烟跑出去将小路子唤了进来,小路子见她沉着面,亦不敢有所隐瞒,细细道来:“奴才今早一开宫门,便有一个小太监守在门口,将信递给奴才,道是要亲手交给娘娘,还说,他下午会再过来一趟,若是娘娘有回信,可交给他捎出去。”
靖苏稍稍缓了面色,声音依旧冰冷,“你可认得他在哪个宫里当差?”
小路子一径磕头,“娘娘恕罪,奴才不曾见过他。”
靖苏凝了面色,突然觉得自己竟似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这样解释不清道不明的一封信,若是有人刻意伪造来陷害于她,她焉还能活命?
幸而细想之下并无此可能,若有人存心害她,何以不捏造一些暧昧横生的话语,如此才能起到效用,而非一些描写景色之语。
如此,看来这封信果真出自重煜之手。
靖苏焦心之下斟酌片刻,道:“下午若那人再来,你便将他拦在门外,只说是本宫的命令,再不许他出现在芙蓉宫周围。”
“奴才知道了。”小路子应了,又道:“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