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吧。”
小路子退了出去,待听不到脚步声,俚末这才走上前几步,道:“娘娘,您怎么了?”
靖苏扯出一抹淡薄的笑,摇头道:“没事,你仔细些把纸灰处理掉。”
俚末面上一黯,很快又释然,她知道待她好,也明白她的隐瞒也是为了她好,只是心里终究有一些失落,其实…其实她也可以保护主子的。
靖苏沉浸在烦乱的思绪中,并未留意到俚末的反应,她决计是要做出一些极为冒险的事,至于俚末,她不想连累她。
午后,那名送信的太监果然依言前来,小路子照主子吩咐的拦下了他,并将那句话一字不落的将于他听,谁想那小太监默默听了,竟然说一句:“果然同我家主子料想的一模一样。”转身爽快的走了。
小路子立时把这话转告给靖苏,靖苏听了,只是喃喃的念叨着:“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再无他话,便让他退下了。
夜已经深了,靖苏谴了俚末她们回屋睡觉,一个人呆在寝殿里,坐立难安,她始终也不明白瑞亲王为何要给她写这样一封信,是因为他怜悯自己被困宫中不能看到江南春色,还是他有别的什么目的?
想害她吗?那也没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难道仅仅是想寻一个可以抒发感想之人?也不能,他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双姣好的柳眉越蹙越紧。皇上不时的刁难已令她疲于应付,瑞亲王意欲不明的举动更令她心惊。
这幽幽深宫,果然并不适合她。
她行至书桌跟前坐下,研墨提笔,迅速写下一封信,用信封装好了,压在砚台之下,又拧眉坐了一会,便上床歇息了。
无奈怎样也睡不着,各种在白日里被她强行压下的念头纷纷涌了出来,凌虐着她的心神,几番辗转难眠,仍旧坐了起来,披衣下地,将信从砚台下取出来捏在手里,踌躇不已,最终仍是一咬牙,将信撕碎了,丢进焚着梨木香的雕花熏炉中。
活了十七年,她总该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临下江南的日子愈来愈近了,俚末同剪月整日忙于收拾行装,南下要三个月之久,应季的衣裳要备下不少,日常惯用的寝具、茶具、茶叶,香料,还有脂粉、珠翠玉琅,还有主子喜欢的书册、笔墨,零零总总列了一长串的名册呈给靖苏过目。
靖苏粗略览过一眼,便将名册还于俚末,道:“就这么办吧,再多备些银两,若途中遇到中意的物什不至于干眼看着。”
“是,”俚末虽觉着怪异,也未多想,回头便又从库房包了一包银子,十数张大额的银票,几锭金子,另外还特意装了一小包碎银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只等着三月十八的到来。
然此时,宫外渐渐起了流言,道是:天佑墨国,水利通渠,帝驾南巡,然国母滞留,焉能彰我天家风范,定臣民之心?纵皇妃倾城,终不敌国母富贵,安能受万民仰赖?
这样的流言如风般席卷,短短几日,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连垂髫小儿亦朗朗上口,妇孺童叟俱知。于是便有了朝堂上的一幕,丞相傅明远冒死谏言,奏请皇上,下旨命皇后随行江南,安百万臣民之心,固国之根本。
重墨坐于赤金打造的九龙金椅上,一双紫色的眸子比座下金椅更冷,居高临下睨着丞相,缓缓开口:“皇后乃国母,在朕出巡期间,理应坐镇宫闱,替朕分忧,况皇妃顺仪,恰彰显皇后教导有方,为国母者,正当如此。”
一席话堵住悠悠众口,有人还欲再辩,重墨一眼扫过,又道:“竟有人胆敢散布谣言,诋毁皇室清明,动摇国之根基,断不可饶恕。着令刑部彻查,务必查出幕后主使,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同时,再有散布谣言者,一律扣押刑部大牢,服刑一月。”
此事便这样定了,谁都不许再议。重墨处理国事之时素来雷厉风行,手段硬朗,此令既下,再无人敢触怒天颜,宫外流言遂止。
这事随即传到后宫,皇后上表请罪,言辞凿凿,并无一丝嫉恨之心,甚至素衣落钗跪于崇德殿门前,整整跪了一个时辰,殿门开,御前总管满盛带着圣谕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回吧。”一句囫囵的话,终也不曾明言是否相信皇后一片赤诚之心。
此事在后宫传开,皇后威信越发不如从前,身怀皇嗣又兼有协理后宫之权的静妃俨然成为后宫第一人,芙蕖宫日日门庭若市,更有受冷落许久的宫嫔向皇后提出要迁至芙蕖宫居住。
靖苏听闻,仅一笑置之,倒是剪月回话:道是桑贵人近日来行径诡异,一早出了宫门,要到夜间宫门下钥之时才回,着实可疑。靖苏命剪月留意着,只要桑贵人所为并不伤及她们一干人等,便由得她去。
然靖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桑贵人许是在想法子邀宠,若她真能获得皇上青睐,自也是她自己的能耐。
而此时已是三月十一,距南下仅有七日,南巡一应的筹办也已基本妥当,只待那一日空前盛世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