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远脸色铁青,嘴唇翕合,心中如热油在烹。
陆淑怡笑的庄重,看不出半分的张扬得意。可安之远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上遮挡不住的锋芒,仿佛觉醒的利齿,在他最疼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血流不止却又不能出声还击的感觉。
这种箭在弦上紧紧绷着的气氛,让那几个少年郎也感觉到了极大的不自在,说话与不说话,似乎场合都不对。
吴成倒是个没心没肺的,他对着陆淑怡嘻哈笑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这丫头何必那么认真?”一面又拍了拍安之远的肩头哈哈一笑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改明儿我在聚宝楼做东,今儿外甥女在……”
“不必了,舅舅还是陪客吧。”陆淑怡侧头一笑:“我还要回去陪外祖母,诸位请自便。”言毕,便带着墨菊施施然转身而去。
安之远的目光像是幽暗悬崖上生出的蔓藤,一直随着陆淑怡出了屋。
“您瞧见了吧,跟着那些个狐朋狗友,还能学好?”墨菊语气沉沉,边走边愤愤道:“依我看,那个安之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想办法治治他才行。”
安之远与吴成交好,必定不会真心以待。
该怎么阻断这个安之远呢?
地上有大雪融化后的潮湿感,陆淑怡沉默缓步走了片刻,抬眸道:“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把陈贵给我悄悄叫来。”
“陈贵?小姐要用陈贵?”墨菊问了一声。
陆淑怡点头:“你先去请,我自有我的打算。”
吴府她前世也就对陈贵有些印象,此人忠心不二。现下陈贵又一直跟在吴成身边,若是要辖制安之远,他是不二人选。
墨菊去的快来的也快,片刻功夫,她便带着一膀大身粗三十多岁的健壮汉子走了过来。
“三小姐,陈贵来了。”墨菊屈膝禀明,马上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帮陆淑怡望风。
“三小姐好。”陈贵屈膝行李,语气温和谦卑,倒是和他三大五粗的样子大相径庭。
陆淑怡轻轻一笑,明朗道:“这些日子都是你跟着我舅舅对吗?”
陈贵点头,半垂首道:“三小姐可是有事吩咐?”
陆淑怡往陈贵身边走了走,停一停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可认得安之远?”
陈贵眉毛微微动了动,但还是一五一十道:“自然认得。”抬了抬眸又奇道:“他不是安姨娘的弟弟吗?难道三小姐您不认识?”
陆淑怡微微笑道:“我自然也认得,只是认得是认得,他的为人我却一点都不清楚。”陆淑怡往前踱了两步,缓缓道:“我舅舅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日日出去便是花天酒地,这偌大的吴家,还是靠着我外祖母一人苦苦撑着……”
言及于此,那陈贵忽的长叹一口气,语气带了几分感慨道:“太太她实在是太辛苦了,若是老爷还在,咱们吴家定然不会如此。”
陆淑怡一听陈贵的这几句话就知道他确实是能信任的人,也是能帮吴成的人。都说人的心要试,但是她能看出来,陈贵不试也是真诚的。
“……听你说出这番话,那你应该知晓我问你话的意思了吧?”陆淑怡仰头看着陈贵,笑的一脸真诚,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帮帮我舅舅,帮帮我外祖母,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陈贵一愣,眼光不由落在陆淑怡身上,迟疑道:“怎么帮?奴才不过是个家仆,能有多大能耐?”
陈贵的眼神有些黯淡,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他一个家仆能帮起来的,这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它开始从根根上腐烂了起来,如何救?
陆淑怡抿嘴一笑,淡然道:“事在人为,还未曾一试,又怎知一定会败?况且我想让你做的事情也非十分难的差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盯住一个人……”
陈贵皱着眉头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间又扫了陆淑怡一眼,心里头十分的挣扎。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难道真要听她的话?她要是胡闹呢?到头来自己岂不是闹笑话。
陈贵的顾虑陆淑怡心知肚明,也对,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怎会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况且他是吴家的家仆,也没有义务听她一个陆家小姐的驱使。
凉风簌簌往脸上刮过,陆淑怡将手往袖子内缩了缩,目光晶亮,再次真诚道:“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听我的驱使,只是此事关系到我舅舅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