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叫做鹅黄的那个贱婢半知半晓;先前自己奔去墨竹院时,虽然甩开了丫头婆子们跑到了前头,可红杏和杨嬷嬷先前一直是扶着自己的,之后大概落后了一小段距离,也难保她们当时没听到瑞儿那句话。
这世上的聪明人多,哪怕只听到半句一词的,要是往深里一联想,怕是会被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件事绝不能泄漏出去,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不行!尚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书房里,沈峻山却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吐不得咽不下,看着垂首立在自己眼前的四儿子,重重地开了声:“为何要举荐你三哥任南城布政使?你可知兄弟阋墙,家破不远!”
兄弟阋墙,那也是沈瑞那混账惹的,谁让他竟然还敢觊觎阿昭!秦思源前来拜访的那一日,阿昭盛装而来,沈瑞的眼睛就黏了过去,之后还不自量力地想跟自己斗酒,偏偏醉后还拖了个穿着跟阿昭差不多颜色衣裙的丫头行下那事!
若他还忍得下,那就不是男人了!
沈谦抬眼看向沈峻山,声音半点没有波动:“父亲何出此言?我举荐三哥过去,自然是为了沈家好。”
沈峻山脸色更沉,勉强忍了忍,先伸手端了茶喝,才克制住了自己:“好,你说,为什么是为了沈家好?”
“自上林苑春宴之后,两位嫡出的殿下暗中已经各主其事,父亲你先前一直让三哥跟那边联系,如今却是夹在其中难以决断。”
如今确实如此,本来是一股绳子,现在分成了左右两条,无论跟了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沈家现在确实难做;沈峻山不由暗自点头。
现在庆幸的是,沈瑞当时一直拿捏着分寸,而当初打算跟宝怡郡主那边的联姻并没有成,沈家在其中尚踏足不深。
“所以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三哥远远送到南城,让沈家先抽了一只脚出来再说。”
在两位殿下的眼里,虽然同样的品级,南城布政使还是一方大员,可这位置却是没有朝中户部侍郎的位置重要。原来又一直是沈瑞跟那边接近的,这样一来,沈家在两位殿下的眼中,重要性自然降了一等。
“可此时想抽身上岸,哪有那么容易,你忘记先前你在兴州之中,朝中有人借杨承业下黑手的事了吗?”沈峻山摇了摇头。
“父亲,我们并没有抽身上岸,只是踏出了一只脚,站着不动而已。父亲你先前表露出看重嫡系的态度,两位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沈谦不紧不慢地继续分说着。
“沈家有这态度,但是现在又不算很重的筹码,两位殿下虽然不会另眼高看,也不会轻易让这筹码被别人吃掉就是了。”
沈峻山猛然凝住,这是在几位皇子的博弈中暂时先寻找了一个平衡点,至于以后如此,却是可以边看边行事了,这样虽然不像别人那样有顶尖的从龙之功,却也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沈峻山心里已经觉得这样一来,确实是好事了,可想到南城,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忧:“南城那边雾瘴易病,老三又是打小习文,我怕他过去……”
沈谦想起尚金芝说的那个“皮粗肉糙”,虽然没指着名儿,也知道这词是冠在自己身上的。自己自十三岁赴兴州从军,因战功而起身,自然是“皮粗肉糙”了,沈瑞这种进士出身的,到如今在父亲眼中都是身娇肉嫩的吧。
沈谦面上淡然:“父亲不用担心,母亲那里自然会给三哥多多准备相应药物和人手的,再说,三哥早已成家,也不是小孩子,他该知道如何保重。”
只要在南城熬过一两任,看着京都的形势,沈家可以为沈瑞疏通关系再回京任职,到时形势也明了了,在地方上的资历也有了,回来必能再上一阶。
老三这性子,虽然也沉稳,到底还是不如老四,还是要多放出去磨炼磨炼才好。沈峻山心中点了头,嘴上还是责怪了沈谦一句:“你既然有此考虑,也应该先跟家里通个气再行举荐。”
若通了气,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想法来,怕你们不舍得,反而误了事情。沈谦心里看得明白,面上微显出些愧色:“儿子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后,时间紧急,一时也来不及了,只能先行举荐。儿,请父亲责罚。”
沈峻山摆了摆手:“你肯立足大局为家族着想,是好事,我罚你做什么。只是你母亲和你三哥那里一时有些没想通……对你有些误会,你…莫往心里去。”
“儿不会。”沈谦低头应了,跟父亲这边告了退,转身就换了身衣服往元宝胡同去了。
吏部尚书张开源是四皇子的岳父,从四皇子虞泽弘那里,沈谦自是清楚,等到三四月间,吏部还会调换一两个布政使的职位,那几个职位,离京都不远,俱是繁华富庶之地,比南城布政使的位置要好。
可是,他等不及了!沈瑞敢对阿昭动念,他就是要即刻把沈瑞踢得远远的,让沈瑞三四年都不能再在他们面前碍眼!
他跟父亲说的理由是拿得出手的,毕竟家族不能倒,被这冠冕堂皇的帽子一压,他就是要沈瑞不得不憋屈地把被他打落的牙齿硬忍着给咽进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