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偷偷向大哥打听,他跟着四爷当差,消息很灵通。
大哥道:“眼下朝中大臣多半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偶然听得四爷说,左副都御史参了户部一本,十四爷此次去怀州,好像是为了追查户部大臣的贿银账本,但谁也说不准,上头口风实在紧,无人敢议论。”
朝廷政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十四是我的夫君,他十余日未与我联系,且说好了回来过元宵又不见踪影,我怎能不着急?明儿便是元宵节,我打定主意要当面问一问康熙。
若十四真出了事,凭他是皇帝,我也非跟他急不可。
元宵节宴会只能算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地,倒也没出乱子,帝王一家喜气洋洋,阖家欢乐。康熙老了,看着一屋子的儿女孙子,极为高兴。他当着众妃嫔的面,托着德妃的手,笑道:“过年是大阵仗,真是辛苦你。今儿一过,年也算过完了,你可好好歇息几日。”
德妃穿着明黄色的朝服,雍容华贵,温婉道:“谢皇上夸赞。”又道:“其实今儿的宴席,全是十四媳妇的功劳。我前些日子扑了风,头胀脑昏,十四媳妇怕我操劳,日日进宫助我协理诸事,真是孝顺。”康熙摸了把胡须,道:“难为她小小年纪能办好大宴,实不简单。”又道:“李德全,传朕的旨意,赏十四福晋两柄玉如意,赐阿醒格格为县主。”
我满心眼里都在思量如何同康熙询问十四的事,紧张得手掌发汗,故而康熙的赏赐真是一点儿都没听见。十三爷坐在我旁席,见我发愣,忙轻咳一声,道:“薇薇...”我如受惊的小鹿,“啊?”的一声,望向十三,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十三长话短说,道:“皇阿玛赐阿醒为郡主,你赶紧谢恩。”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倏地站起,几步走到中央,对着御座跪拜道:“谢皇阿玛隆恩。”康熙笑道:“起来吧,你做得好,十四做得好,朕高兴!”说到十四,我眼泪一滑,道:“求皇阿玛体谅,奴婢已有十余日未见十四,他本与奴婢约好回京过元宵节,可到现在了,还没得一点儿消息,求求皇阿玛,能否让我给十四写封信?”
德妃脸色蓦然一沉,她十三岁嫁给康熙,知道康熙最不喜欢自己被儿女私情牵扯,他对自己的皇子也一样,宁愿他们妻妾无数,也不喜他们专宠一人。当年顺治帝,就是因为太过痴心董鄂妃,才会草草退位。而康熙自己,深爱良妃,却偏偏要将她冷落。
觥筹交错的乾清宫,忽然寂静下来。康熙敛住笑意,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德妃顾不得尊严,往后退了半步,半跪道:“是臣妾没教好,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康熙怔忡片刻,半响才道:“跟你无关,起来吧,朕不生气。”
几十年过去,乾清宫还是乾清宫,相似的情景重现,康熙心间涌起一股酸楚。他没有意识的将屋中扫视了一圈,忽问:“怎么不见良妃?”八爷起身,道:“回禀皇阿玛,额娘发了几日的高烧,一直不能下床,便没来参加宴席。”康熙眉心蹙了蹙,忍住情绪,淡淡“哦”了一声,终于拂手示意蔷薇,道:“你起来吧,朕允你写信便是。”
当年纳兰病入膏肓,良妃想见他最后一面。她跪在乾清宫的大殿里苦苦哀求,康熙始终没有答应。如果当时答应了,她也放下纳兰了,或许三个人都会解脱吧。
但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如果”。
我喜上眉梢,连连谢恩。
这是我穿越到大清朝后,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写东西,我甚至写不好繁体字。但没关系,反正我无厘头惯了,十四又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得懂。
我写道:京城天气开始热了,院子里的垂柳、杏子树、花儿草儿都冒了绿芽。我早上穿狐狸毛袄子,中午只穿一件棉袄子就够。你那里天气如何,可别以为自己身体好,就使劲儿往风里扑,一点不知道保养。再有,宫里元宵节的宴会,额娘让我主持,我很紧张,还好没出错漏。前头我在御膳房发现一种吃起来很有趣的菜,不知你以前有没有吃过,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还有,阿醒身体很好,每顿能吃一大碗饭,好像又长高了呢。
胤祯,我好想你。
十四收到信,先是一阵嘀咕,这是什么什么什么呀!看了好一会,才知道,我写的是白话文,俗称口语。再看到最后一句,心尖上一软,抬眼望着树梢上越升越高的月亮,月亮如玉盘,那盘中好似有薇薇的笑脸,死死的盯着自己两眼发痴呢。
他对着月亮道:“傻瓜,难道不怕外人查信么?竟敢明目张胆的...”
一想,却又柔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