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小海已脱了外衫,道:“我去洗澡,雨停了你们叫我。我可受不了了,身上都快起虱子...”又笑眯眯朝和尚道:“请小师傅带路。”
我想了想,往四周转了一圈,也觉怪怪的,却也说不出哪里怪。小海已经去了后院洗澡,侍卫头领拨了两个护卫悄悄跟着,其他人则依然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实在太累,心想就算那些和尚图谋不轨,他们也只有四个人,而且还有两个是小孩,咱们人多,没什么好怕,便渐渐放松了警惕,坐在屋里喝茶。
一时,两个小和尚进屋,一个揭开灯罩添灯油,一个端着七八碗红薯粥,轻手轻脚放到我与玟秋面前,双手合十道:“请施主用膳,都是庙里的平常吃食,请施主不要嫌弃。”
说实话,我们在路上多半是吃干粮——馒头包子大饼等等,连一碗滚热的素粥都像是上辈子吃过的美食了。玟秋吞了吞口水,没我的命令她不敢吃。我也拿不定主意,就望着侍卫头领。头领镇定沉着,从怀里取出银针往粥里试了试,又自己尝了两口。小和尚打量着头领动作,很是生气,昂着脸道:“佛祖不打诳语,施主若提防咱们出家人,大可不吃。”
我对小孩子有着天生的好感,不肯伤他的心,忙道:“你别误会,他们只是习惯而已...习惯...”头领却板着脸,随手从桌上用大掌罩了一碗粥,递给小和尚道:“你吃了,我们就信你。”我觉得这样不妥,正欲说句什么,不料小和尚倒痛快,仰头几口就把粥喝光了,气呼呼道:“怎样?”头领根本不理会他,只朝我道:“主子,可以吃了。”
听头领这么一说,玟秋不禁扬起笑容,掏出帕子替我擦净勺筷,伺候我用膳。
我命所有人都喝了粥,毕竟肚子里有货,赶路才有力气。等差不多吃完了,小海也回来了,他换了身衣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他一眼看见了桌上的吃食,二话不说,屁股一坐就开吃,还道:“你也去洗洗,我记得你未出嫁时,可是日日都要沐浴。”顿了顿,朝跟着他的侍卫道:“去,把马车里福晋的衣服拿来。”又望着我道:“反正雨没停,你也去洗漱一番,明儿见了姐夫,也不至于浑身腌臜不堪。”
人一填饱了肚子,就会困倦慵懒。我歪歪靠在木凳阖眼养神,等着侍卫把衣裳拿来。我恍恍惚惚的,仿佛睡着了,看见十四躺在病榻上,呻吟不止。他满脸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子,一粒一粒的鬓角浸湿,我好像在他身边伺候了很久似的,转身找到一方帕子,手脚麻利的拧干温水,替十四拭汗。他的眼睛一会睁开,一会闭上,明明凝视着我,眼神却是虚的...我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中,而且是我一直所预料的景象,正是昏沉间,忽的闻到一声尖叫,我脑中猛然拉紧了琴弦,蓦地睁开眼——竟是玟秋...
她...她倒在血泊里晕了过去。
我心中大叫不好,倏的站起身,欲要去扶玟秋,眼前却闪来一道剑光,我躲闪不及,缩紧了身子,本能的紧闭双眼。过了小会,我才发现剑并没有落在我身上,我抬起眼皮,艰难的看过去,竟是头领以他的身躯挡在我的前面。先前我徒生好感的小和尚正拿着一把短剑狠狠的刺在头领腹部,而小和尚的身后,是其他三个和尚与侍卫们的混战,而侍卫们好像中了*药似的,都是手脚无力,抵挡不住侵袭。我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一时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头领一脚踢开小和尚,剑还留在腹部,一手横腰将我扛上肩膀,直往外头扑。天很黑,雨很大,电闪雷鸣,连路都看不清楚。
很快,一个大和尚就追了上来,头领道:“你们要钱财,马车里还有二百块黄金,只管都拿去,我们绝不追究。”大和尚诡笑道:“本来没想过要杀你们,拿了银子就成,可你们马车里有官府的东西,我们可惹不起朝廷,也不能留你们活口了。”说完,一剑刺了过来,领头身子笨拙一躲,飞快将我放下,接住大和尚的剑。
两人在雨里对打,四下黑乎乎的,我什么都看不清,过了一会,周围的剑声遽然停下,我浑身绷得紧紧,领头的声音划破雨幕,他吼道:“快跑!”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更无法顾及小海、玟秋,我的脚步一深一浅的踩在泥雨里,拼命往前跑。
脸上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我不管不顾,哪儿有路就往哪儿跑,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小山坡顶。雨还未停,山林里黑幽幽的没有一点儿光亮。我实在没了气力,便摸黑靠着一棵大树。大雨磅礴,泥石翻滚,正当我喘息不定时,丛林里冷不丁闪现一双发光的眼睛,我吓得胆都破了,不敢停歇,只得继续往前奔,后面的“东西”一直跟着我,不远不近,我知道它是在等待时机。到了一处斜坡处,它不知怎地止了步子,不再追着我。
我才要舒口气,不料脚下一滑,从泥水里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