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家长里短 话温情
2017-04-20 作者: 朽木听风
第十二回 家长里短 话温情
这些日子最遭罪的是大铡刀。自打小三子骑上马,就告诉大铡刀,“你要是学不会骑马,你就甭跟着俺,你想跟也跟不了”。这下,大铡刀的虎劲儿被激发出来了,一天从马上掉下来两次,可驾驭马的样子是有模有样了。这里,咱对那些不会骑马的人啰嗦一句,这骑马呀,跟骑自行车一样,只要不怕摔,骑两回,就会了,但要说到驾驭马的能力与水平,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大铡刀学会了骑马还不算完,小三子又嫌他上马的姿势太磨叽。他和正常人上马一样,都是先把脚踩到马镫上再翻身爬上去,可小三子不是,小三子只要双手搭上马鞍,直接就能蹦到马上。大铡刀哪有小三子那么灵巧啊,好歹,有人给大铡刀出主意,说,带着助跑就能从马屁股上蹦上去。结果,大铡刀带着百米速度跑过来,双手刚碰到马屁股上,这马刚一吃力就向前走了一步,这下可好,大铡刀的脸一下贴到马屁股上又摔了下来。可给大伙儿乐坏了。可凭着大铡刀虎头虎脑的愣劲儿,一次不行两次,愣是蹦上去了。这下可好,所有骑马的人都偷摸找地方练去了。
这还没完。自打小三子骑上马,王铁放了一句话,“绝对不能让当家的自己骑马出去”,每次都得有人陪着。可这大铡刀学会骑马后,就跟了小三子两次就把脸冻伤了。本来大铡刀长得就愣,这下整个跟个恶鬼似的,小三子看到大铡刀的脸就憋不住想乐。也奇了怪了,同样骑马出去,小三子的脸没事儿,大铡刀就不行。二麻子的解释是,小三子比别人少一条腿,火力比别人壮。似乎有点道理。
大铡刀还不光是脸冻伤了,屁股也磕烂了。这还是二麻子发现的,他看出来大铡刀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劲,就问大铡刀咋了,大铡刀就说没事儿,等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二麻子冷不防掀开大铡刀的被窝,看到大铡刀的裤衩都沾到屁股上——结疤了。这下二麻子彻底急了,狠狠地捶打着小三子的后背,声嘶力竭地喊:“你看你,都给人孩子整啥样了,啊?你长心没有?**大冬天的再出去骑马,俺跟你拼命!”二麻子眼泪都下来了。小三子低头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任凭二麻子捶打。
其实,小三子的脚背上也是一溜血泡,每天晚上泡脚的时候,二麻子都直咧嘴。有一天二麻子还把小三子的马镫用布条缠了起来,结果,小三子穿着厚厚的毡靴根本伸不进去,于是不得不用刀把布条都扯开了。
说到二麻子,咱上回书还提到了二麻子因为小三子让书呆子记账而有点心里不痛快的事儿。这不,小三子竟然让书呆子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了,还美其名曰“要听书呆子念书”。在小三子十来岁的时候,刘黑子也曾安排小三子在八面通上私塾,可小三子去了没几天就不去了,理由是“不好玩儿”,刘黑子也就作罢,所以,小三子始终不认字。不光小三子,他们整个这伙儿胡子里,真正读过书的只有两个人:四爷和书呆子。所以,小三子启用书呆子不免会让人有些联想。
可这书呆子的确是有点呆,你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不告诉他,他就不动。没办法,在书呆子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小三子指挥书呆子干这干那,抢着二麻子的活儿干。可二麻子是干活儿干习惯了的,你不让干也不行,加上书呆子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啥忙。等到二麻子干完活儿,都躺下了,小三子眼睛一亮,告诉书呆子:“去,给你二叔挠挠脊梁杆子”。这书呆子过去伸手就要掀开二麻子的被窝,把个二麻子弄得是又气又乐,抱着棉被就坐了起来,对着书呆子喊:“你给俺滚犊子!”
书呆子愣在那里。大铡刀和小三子这个乐呀,小三子又催促他,“挠啊”。这书呆子又要伸手去挠,把个二麻子也乐的不行,大声喊:“祖宗!有完没完?”
大铡刀在被窝里乐得直打滚儿。
打这一天起,二麻子也接受了书呆子,也随着大伙儿叫书呆子“遵命”。经常叫书呆子:“遵命,你把俺线笸箩拿来(装有缝纫针线的筐)”、“遵命,你把灯捻子换上(煤油灯的灯芯)”……
小三子骑马是不能再骑了。他不是怕二麻子真跟他拼命,而是自己真的于心不忍了。冬天骑马真的很遭罪,冷风刮到脸上像刀一样,虽然自己不在乎,可看到大铡刀的样子,他还是决定:不骑了。说也奇怪,自从小三子没了一条腿,他就不怕疼。以前呢,小三子自己也记得,哪怕手上蹭破一点皮,都疼的受不了;可现在**上的疼,小三子根本不在乎。
虽然马骑不了了,但小三子还是每天都到马厩里陪着小红呆一会儿。不过,他不像其他那些骑马的兄弟,偷偷摸摸带一些胡萝卜什么的给自己的马,在马的饲料问题上,他监督杜瞎子,不让他糊弄,他知道以身作则的道理。他记得刘黑子的话,“当家的就不能有偏心眼子”。
也是在马厩里,一天下午,王铁过来了。看看左右没人,小三子和他提起野鸡脖子说的,把几个兄弟插进九彪那里的话题。王铁的话是,“行不行都可以让他们试试”。于是,这件事小三子就交给王铁来办,并嘱咐他,“这事儿绝对不能漏”。
看着小三子天天眼巴巴地到马厩里陪着小红,下边的兄弟于心不忍,经常来撺掇小三子,“走,当家的,就咱几个偷摸出去玩儿一会儿”,可小三子每次都是很坚决,“不去”。赶上天气好呢,就跟着杜瞎子一起出去放马,但是马鞍是一定不能带的。但他经常带着二老蔫儿,问一些打哑语的问题。偶尔,还和弟兄们摔跤取乐;晚上呢,就听遵命念书,什么《郑伯克段于焉》,什么《周郑交质》之类的。虽说听不懂,可小三子不耻下问,到也能够弄明白书中讲些什么事儿。
本来日子很平静,却因一件小事儿,让小三子心里感觉到了痛。一天晚上,王铁他们都在,吃饭呢,下边兄弟上来报告,说山下有一老一小撂地儿的路过(打把势卖艺的),很可怜,快冻死了,问当家的管不管。
小三子一看,王铁、四爷、赵亮等都没有表态的意思,于是就发话:“把人接上来,看看,什么样人”。本来,这大正月的,路上根本没人,这一老一小要去哪儿,小三子来了好奇心。
等小三子他们吃完饭,四爷都抽完了一袋烟,人被带进来了。
人一进来,小三子就后悔了。他后悔是因为,他们把人家吓着了。
一老一小,老的有五、六十岁,满脸沧桑,瘦得皮包骨;小的七、八岁,大脑袋、小身子,也是瘦的可怜。
一进屋,老头儿就“扑通”跪下了。双手抱拳、浑身颤抖、头都不敢抬。
那孩子是想哭不敢哭,扯着老头的衣服、跪在老头身后,更是浑身战栗。
按说,撂地儿的走南闯北,应该见过形形色色很多人,但这老头还是被吓得口齿不清、语无伦次。“各、各、各、各位英雄,小老儿撂地为生,路过宝地,请饶、饶命,饶命啊”。老头竟然哭了。
小三子也实在受不了了,紧忙挥手,“快、快给他们弄下去,找点吃的”。
但这还不是让小三子心痛的原因。这一老一小被二麻子安顿下来,就没走。没过两天,这爷俩就跟兄弟们混熟了。特别是那孩子,叫水娃,跟二麻子是欢声笑语、连打带闹,偶尔还给兄弟们来段快板儿,豁牙露齿的,特别可爱,让兄弟们稀罕的不得了。可这孩子就是怕小三子。一看到小三子就浑身哆嗦,不论小三子拿松子儿、拿核桃给他,还是跟他做鬼脸、翻跟头,他都害怕。这让小三子无比沮丧,他在扪心自问,“难道俺真的变成了杀人恶魔?”可这个问题,他找不到答案——这是让他心痛的原因。
小三子的沮丧,好多兄弟都看在眼里,包括二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