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走廊栏杆往下看,楼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警察,正等人,不时抬腕看一下手表。我满腹疑云,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来到楼下,两个警察迎了上来,“你是宁一刀吧。”高个子警察朝我亮了下证件。我点点头,“我是。”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一起事件。”他拉开了警车的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镇定地坐到车上,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尾旋即喷出青烟,驶出校门,汇入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行驶到立交桥时,前面副驾驶座上小个子警察侧头道:“听说你见过鬼?”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这种传闻,谨慎地道:“一两次吧。”
他扒下帽子,抚抚短发硬直的头,思索一样,然后重戴上,“那你说鬼是什么样子。”他犀利的眼光盯着后视镜里我的表情。
我靠到软绵绵的车座上,疏懒地道:“和人一样。”
两警察不再出声,但我看出他们心里都有点恐惧,恐惧已从他们难以掩饰真相的瞳孔里流露出来。
等待我的将会是件什么样的事?
远远看见前方有交警举着白手套在疏通车流,警车拐进弯道,后面的车辆都被拦住改道,这里似乎是施工工地,场地泥泞,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不少警察分布在这附近。看得出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老蔡眼里布满血丝,点上根烟,“你来啦。”
我看看四周的环境,似乎有印象,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应道:“来了,你找我?”
老蔡嘿嘿笑:“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突然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挪动脚步,我跟在后面,眼前出现一个大坑,不,应该说是墓葬,一副棺椁停在深达数米的土坑中,坑底积了些黄浑的地下水,有半边棺盖淹没在水里,露出的那部分棺盖黑漆描金,看得出,墓主是户殷实富裕的人家,让人震惊地是,棺盖扔到一边,棺椁里面躺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我心里有股凉意掠过。
“这就是新闻里报道的墓葬。”
我心里一震,难怪觉得那么眼熟,
“就在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重大人员伤亡的案件,五个守夜的民工离奇暴毙,而棺中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现场边上,停放着五副盖着白布的担架,几个医护人员肃手而立,老蔡感到头痛地抚着额头,长出口气:“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走过去蹲下身子,紧张不安地揭开一角,一双瞪得死鱼般突出的眼睛赫然映入眼帘,仿佛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事,脸色发绿,居然是胆汁都被吓破了。
“是吓死的。”我沉沉道。
老警察深吸了口烟,“你的看法和法医的初步验尸结果相同,问题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恐惧。”他用的是“东西”二字,显现出他谨慎负责的态度。
“价值不菲的殉葬品纹丝未动,只是尸体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呢?”我望着老蔡。
老蔡畏冷地缩了缩肩膀,眯着眼睛大口地吸了口烟,断然道:“我不知道!”
我明白他的苦衷,基于他的立场,他是不可能下让人匪夷所思、荒诞无稽的结论,而且这结论是这样的恐怖可怕。
“队长,有电视台的记者要对你进行采访。”一个警员道。
老蔡整整领带,“好,我马上就来。”
稍远处,电视台“城市热线”的采访车已经准备就绪,炮口般的摄像机对准了老蔡,老蔡从疲倦的脸上挤出丝微笑。
电视台的女记者照例对着镜头介绍:“现在您收看的是城市热线栏目,对于近日我市新出土陵墓文物遭窃事件专门采访负责案件的市刑侦1队的蔡队长。”然后转头把话筒举向老彩面前,殷切地采访,“请蔡队长谈谈此次事件的发展,有什么线索?”
老蔡哆嗦了下嘴唇,终于道:“根据我们警方多方面各个渠道详细认真地调查分析,得出初步结论,这很可能是一起恶性杀人盗窃文物事件,目前警方已将目标锁定在几个文物盗窃走私集团上,相信很快就有消息,请广大市民放心。”
我分明看见陆队长眼里闪过不易捕捉的无奈。
我无心再听下去,漫步在坑边行走,瞥见一处堆起的黄泥露出半边石头,心中一动,动手扒开黄泥,黄泥掩埋的是一块墓碑,我伸手擦拭,朱色的字迹渐渐现出:显考李氏德公旺风之墓,落款有长男建阁,次男建亭,长孙俊伟……
我心中抖然一震,猛地回想起来一件事来,发黄纸面,精致的毛笔小揩,记载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是他,原来是他!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神秘家谱里记载的祖父,虽然家谱避讳没有道出祖父的名字,但按班辈,正是排在旺字上,李旺风,是了是了,一定是他。
想不到在地下长眠了近百年,而今他复活了!我缓缓站起身,觉得有些晕眩,头顶压着山峦般浓重的黑云,阴风凛冽地吹,扬动我的头发衣袂,我的心却比这风更冷,再也感觉不到丁点暖意。
李旺风会到什么地方去?这城市每个阴暗的角落都可能潜伏着难以想象的危机,而人们却毫不知情,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悲哀地攥紧拳头。
接连几天,我不断从警方那里听到人员失踪的消息,银河小区,一名深夜打麻将归家的中年妇女失去踪迹,静安路栗子园734号户主三日未见,物业公司打开门一看,现场只留下一具挂着肉丝的白骨。这一切的疑点都指向李旺风,他穷凶极恶,嗜人肉成性,不知还要做下多少人神共愤的事。
警察局里,挂着一幅大地图,标明了辖区的巨细位置,老蔡用一根教鞭点着地图,“从案发的情况看,犯罪分子目前很可能在这一区域内活动,并且逐步向西移动。”我顺着他指点的方位,心中一凛,照这个趋势看,李旺风正往学校方向靠近,他想干什么?我脑海里浮现过一个长袍马褂的男子躺在黑漆棺材里笑的诡异样子,头皮一阵发麻。
有人推门进来:“队长,昨天晚上又出了一桩案件。”
老蔡额头暴露的青筋跳动,“死了几个?”
“没死,那女的还活着。”
老蔡精神一振,“那她一定看到凶手的样貌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外面,我去带她进来。”
一会警员就带着一个披着外套,搂着肩膀的女人进来,脸色青白,眼睛惊慌失措地四处看,身上仿佛很冷,不住微微发抖。
老蔡道:“请坐。”递了杯水给她。
女人怯生生地坐下,手里捧着杯子。
“你昨天晚上遇到什么了?”
“啊!”女人惊叫起来,杯子撒到地上,捂着耳朵,疯狂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来她是受惊过度,我和老蔡交换了个眼色。
老蔡说:“其他人先出去。”
室内的人员马上收拾文件离开,就剩下我、老蔡和女人。
老蔡看了眼笔录,抬眼道:“范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