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玉玺既得,纪陶浑身是伤,唐糖着急张罗撤离鬼宅,何曾还想得见这乌金之剑。
曹斯芳当年正是栽在这一柄剑上,她误启机关,被关押罩中渡了生不如死的两年余。
唐糖即便当时想到了它,他们又非淘金寻宝之徒,绝无兴趣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宝物再搭上时间性命。
现下赵思危却手执此剑,更说此物是她与了他的,唐糖何其冤枉!她隐隐庆幸纪陶不在此间,不然岂不要平白生出误会来。
唐糖无言以答,赵思危收剑大笑:“你慌什么,鬼宅既破,本王入不得么?你在担心本王遇险?还是担心本王遭陛下责问?”
“不是……”
“陛下生性多虑,行事谨慎,偏又笃信鬼神,最是忌讳这些鬼宅墓地之类。本王是不信的,你信不信?”
“不。”
“那你觉得什么人才最信鬼神?”
“……”
“刽子手?”
“不信的罢。”
“问斩死囚何故选在午时三刻?因为那刻日头最短,阳气最盛。刽子手何故穿红?因为红能驱鬼。斩首之后,刽子手何以要在城中绕弯?只为使鬼迷路。为何还要往城隍进香?求的便是神明护佑,以免恶鬼纠缠。你说刽子手信不信鬼神?”
“哦,的确是有这些说法。”
赵思危忽将话锋转了回去:“故而这个益王府,陛下是不敢亲入的,连守军亦是请托梁王所派。有他这个胞弟替他守着传国玉玺,陛下最看重的东西,他自己虽得不入手,别人好歹也休想得去。他便仍是那个天命所归之君。”
唐糖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暗指皇帝才是那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唐家之事……她如今隐隐也有这样的揣测,然而对方若是皇上,他为什么要灭门唐府?如今又何以留她一命?这些尚且皆是谜团。
而冤仇似海,仇人是不可轻饶,但自己的性命只得一条,祖父临终所托,不过是要她好好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再不能以卵击石了。
“我们昨夜所为,想必梁王皆已知晓,梁王知道了,陛下便也可能知道。本王本还有所忧虑,要怎生安抚我这位贤王弟弟,才好避免惊动陛下,好在纪大人早就想到本王前头去了。”
“哦?”
唐糖只有装傻,心底暗惊,这玉玺之事,赵思危好像真的知道?
“本王从前同他弈过棋,纪大人棋术高明,绝不肯缠斗于一隅,眼光总在三着之外。纪大人送礼,也总是最对人的胃口。传国玉玺,呵呵,天命所归。”
唐糖暗为纪陶攥一把拳头,这个赵思危,不会真的口是心非,因为纪陶要将这玉玺献给梁王,心中记恨?
只是纪陶所求为何,她至今也不知啊。
他却又道:“君子成人之美,世人皆言本王是条恶棍,纪大人之美,本王也是愿意成一成的。糖糖你回罢,待阿芳开口,我再传你过府。”
她出齐王书斋之时,听来福急急笨进里头传:“殿下,长公主来了,说是来探望曹姑娘。”
赵思危冷笑:“思凡?哼,她的消息倒快。”
糖糖愈走愈远,来福还在报:“说是从梁王府过来,给王妃带了梁王妃亲制的桃花胭脂。我看公主殿下自己,眼肿得倒似一双桃子。”
赵思危颇不耐烦:“她哭什么?”
来福虽然压低了声,唐糖耳朵却尖:“还能哭什么,总不过是在梁王府见着纪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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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回府直抵书房,屋内果真空空无人。
早间回来时,唐糖亲见纪陶将那枚传国玉玺藏在书案后的左侧暗格,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她身心俱疲,一夜一日未眠,实在无力思考。因为累得惨极,连个过渡都没有,倒头便在垫子上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鼻尖痒痒的,唐糖挠了挠接着睡,过会儿却又痒起来,她眯着眼睛狠挠一把:“三爷自重。”
“我闩了门。”
纪陶的声音低哑动人,热气拂在面上,蜻蜓点水般啄她的脸,唐糖迷迷糊糊尚有些舍不得,挣扎了会儿终是强睁开眼:“你这还是人话么?”
他本被糖糖睡相扰得心猿意马,此刻她义正词严,他亦很快清醒过来,面含歉意:“糖糖,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唐糖听得好笑,一骨碌起身将软榻让与纪陶,扶他重新伏倒,为他查看腕伤,“倒是三爷如此之不安分,养伤未满半日,便急急跑去梁王府献宝。真不知所求为何?”
他的伤腕早间教她裹得很是笨重难看,就好像一个大粽子,他倒也不嫌,这么着就出了门。
纪陶由她换着腕伤之药,问:“方才怎知是我?”
“我没鼻子?哼,三爷身上一股桃花胭脂的甜香,好腻。”
纪陶幽幽笑了:“在齐王府遇着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