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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半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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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危还以为纪三爷纵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埋在那堆如山译典里,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工夫才能出关,绝没想到纪陶那么快就赶来了。

齐王殿下正兀自郁闷,偏又听唐糖说,她家纪三对南凉这里的线索甚有把握,即便寻不见住在附近半山的岳姓人家,还是能顺着其他有用的线索查到底。又劝他无论如何都要放心往凉州去,千万莫要误了期限,教那皇上兄长捉了把柄才好。

赵思危听这人一心为自己打算,心头总算添了几分暖意,留下了许多人,自己悻悻然就要告辞。

临行唐糖却拒绝远送,只肯送他登车,说是要守着车里补觉的丈夫。

故而这个挑拨高手又卖了一句老:“你还小并不明白,年少时愈以为可以永远这样如胶似漆下去的,到头来淡得愈加迅速。”

唐糖假装听不懂:“漆?我家三爷就是睡觉不踏实,身边一定要有人。”

赵思危忽然问了一句:“这么说来,糖糖的祖上原是南凉人?”

“这个还只是猜测,尚无可证实。”

“本王曾读到过南凉这个地方,主要聚集的乃是一支很罕见的民族,听闻是从酒泉迁至此地的溪伯族人,当然他们也不是土生的酒泉人,古时是从更北的苦寒之地迁入我朝境内。”

赵思危很少啰嗦成这样,唐糖并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呃……殿下好生渊博。”

“故而溪伯族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因为这个人挑拨的能力之高超,唐糖心里很是设了一道防。

不过,她向来爱看那些诡异的笔记,对那些异能人士自然很感兴趣,此刻迅速地琢磨起来:“什么能力?溪伯族人我一定是在哪儿读过的,没记得有什么特殊啊……”

赵思危却偏生卖了一个关子:“你不妨问纪三爷去,他行万里路,应当渊博得过我这么个只会窝在京城读厌世之书的恶棍。”

说罢居然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登车走了,背影倒是有一点点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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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陶在山口停着的车里睡得很舒坦,唐糖观天色不早,总不能在山上再待到天黑。阿步载着阿玉和一部分的译典行的大道,一车的东西毕竟沉,估计得再过三天方能到得镇上回合。便让车夫赶车下山,往镇上去。

有唐糖在侧,纪陶当真是睡得格外踏实,山路陡直的那一段他方才动了一动,唐糖赶紧贴心地喂他喝了点水。

待车行在平路上,又盘算着为他刮一刮胡子,生怕刮痛了他,先寻了罐抹脸的油往他脸上抹。

纪三爷常年奔波,这两年更是格外苦楚,何曾被人这样悉心伺候过,虽睡得昏昏沉沉,仍觉得被她在脸上这么抹来抹去十分受用,睁开一只眼,看见唐糖手中明晃晃的的刀,哑哑道了声:“仔细点下刀,记得匀称为要,左右要是刮花成不一样的,多半不会好看。”说完闭上眼睛接着睡。

这人睡得迷糊成这样还能贫嘴,唐糖嗤一声,掏出刀来比划了下:“且看我唐一刀的刀法。”

他只管闭着眼睛,果真是什么都不管。

可惜刮到一半路况变得十分之差,马车颠颠的不好侍弄,唐糖只得停了刀,纪陶睡意慢慢消却,人也在缓缓回神,便有些不满:“怎不继续抹了?”

“抹过了啊,待路好走了我再接着替你刮胡子。”

“头也有点痛。”

唐糖只当他又撒娇,只好替他往脑门旁轻轻揉:“这是还有哪里伤了么?”

“不是,常年胀痛,许是一直噩梦连绵,睡不大好的缘故。”

唐糖揉重了些:“你平常都不会教阿步给你揉揉的?”

“倒真没想起来。”

唐糖眼泪都掉下来:“你这个人,这两年还真是没过什么好日子呢。”

纪陶攥紧她的手:“横竖现在是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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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沿途人烟稀少,唐糖点灯看了眼分别时来福交给她的地图,只知山下有个镇子,却始终未曾找见标示的镇名。问了车夫,这车夫也非本地人士,地图上没有标示,他同样弄不大清。

天色将晚,车也行了大半日,他们终于到了这个镇上,镇子看起来极小,唐糖一路想寻间门前亮灯的客栈却不可得,好容易找到个小酒肆还开着门,便下车问那掌柜:“敢问贵镇的客栈何在?”

那酒肆的确也是小了点,只得寻常酒肆的一半大,掌柜自己喝得都有些微醺,听上去语无伦次的:“客栈?那得再翻后半座山,去后头的青云镇才有。”

“一个镇子上竟没有客栈?”

掌柜思量着:“你要说这里算个镇子,姑且也可以算。”

唐糖奇道:“姑且?”

“半山半山,顾名思义,相传自古被女娲劈去了半爿山,看上去只有半座,这才唤作半山的么。故而我们这个半山镇,也就是半个镇子罢了。”

“你说这个地方叫半山镇!”

“咦,你这小孩儿,怎的大惊小怪的。”

“半山镇人口多不多?”

“小孩你来找人的?这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多能有几号人?你只管问便是。”

“有没有一户姓岳的?”

“你找岳财主?”

“岳……财主?那岳财主家,可有一个女儿唤作阿甜?”

“没有的!你寻他作甚?人家可是真正的大财主!”掌柜说话间提灯照着唐糖,“小孩你还别说,你这么问起来,我也想起来了,你有点像一个人……应该说是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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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陶沉睡了一天,休息得踏实又安心,浑身气血充盈。

被糖糖领入岳财主府上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家人都用一种非常独特的眼光看着他,就像在望一种非常稀罕的东西。连同那个领他们来的七掌柜,一开头也是目不转睛将他盯望了许久,这才不大好意思地告辞走了。

岳常垣身子尚且硬朗,酒肆的七掌柜从不上门,忽跑来说有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客人,他还道是哪门子贵客,不料却是一个瘦嶙嶙的小孩,还领着一个看起来仿佛有点奇怪的男人。这究竟是什么来路?

直到命人将厅内的灯火调得更亮,又亲自提了灯,近前照了个十足分明,老人家这才全然愣住了,连同自己提灯的手都略微颤抖起来。

女儿二十年前偷着跑离半山,从此音信全无,不想今夜,这外孙女儿登门寻亲,还带来女儿十五年前已然因病离世的消息。

岳常垣一时间悲欣交集,极难言明。

他历的事多,看的人更多,这个小孩是自己外孙的事情自然毋庸置疑,虽然她根本不知生母大名,只知她唤作阿甜,可小孩一笑起来的样子,老人家竟是差点看花了眼,以为时光依然停留当年,阿甜亦仍只是他乖巧懂事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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