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再踌躇,端着热粥,三口两口便喝了下去,只觉得味美无比,平生从未喝过这般好味道的粥。”
王侍郎喝完,将碗放在桌上,行礼道:“素昧平生,得到小姐施粥一碗,十分感激。敢问这是哪家府上在做这施粥善事?”
那位老仆说道,“我们是青州柳府的。”
王侍郎大惊,问道,“便是那位取得解元的柳明?”
那年轻妇人扑哧一笑道:“您也认识我的夫君?”
王侍郎脸露喜悦,心想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雪夜出行,来挽救柳明的贡士名额。半路中,却又得到了柳明夫人的帮助。看来,那柳明一家,的确是聪明善良之流,自己这个忙,也是值得帮的。
王侍郎心中大定,但明白此时不可透露身份,便笑着说道:“我也是京城赶考的举子,正巧遇到过你家夫君,聊过几句,对其人品大为佩服。”
一听这话,柳杏儿更是面露欢喜,说道:“我家夫君不巧出去办事了。这位官人,倘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府上一坐,等我夫君回来,你们好好聊聊。”
柳明在汴京逗留期间,杏儿见那周边各州频闹灾荒,流民涌入汴京颇多,便动了施粥救济灾民的念头。汴京晚上的治安还算不错,她又在开封府周边施粥,带着七八个家丁,自觉也没什么问题。
那王侍郎听闻柳杏儿的邀约,心想自己现在时间紧张,正要为你夫君之事,怎可久留?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夫人抬爱。在下还有事在身,择日不如撞日,今后定当回访。”说完,便匆匆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里地,王侍郎来到小巷内一处偏僻平房矮屋前,轻轻叩了三下门。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动静,木门被轻轻打开,一位清瘦老者站在门口,见到王侍郎,脸露惊讶,“你怎么来了?”
王侍郎当即跪拜道:“范公,卑职前来看望您……”
范仲淹微微笑道:“侍郎大人,莫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屋内,王侍郎见到范仲淹家徒四壁,更加愧疚万分,说道:“范公,卑职这两年一直忙于政事,一直没能前来看您,实在是惭愧无比。”
范仲淹一脸淡然道:“老夫现在已经是一介白衣,既然不在其位,还是少跟朝廷命官来往为好,以免给官家添乱。”
王侍郎脸通红道:“范公这么一说,学生更是自责无比。”
范仲淹说道:“侍郎不必如此。我范某已经是乡村野夫,如若每天还是和一群朝廷大员来往,会被朝廷怪罪结私党图谋不轨之事。对了,你此番深夜前来,有何事?”
王侍郎站起身来,神情激动道:“学生受范公,欧阳公提携,没齿难忘。今日所来,主要为了范公的门生柳明而来……”
“哦?”范仲淹眼神中显出重视,“他?”
王侍郎一口气,将柳明如何在贡院内,将火炉和衣物让给他人,然而宋夫人来访逼迫宋痒将柳明黜落之事,一五一十地合盘托出。
范仲淹双手攥成拳头,额头青筋突出,浑身微微颤抖:“那宋痒也是为官二十多年。老夫观其过去政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算是个明事理之人。怎么会利令智昏,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王侍郎应道:“兹事体大,学生深感绝对不能让宋大人这般处理对付过去。再过两日,便是省试发榜日,倘若那时,便为时晚矣。学生恳请大人立即委托朝中大员,上书官家,参宋痒一本!”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范仲淹抚须看着王侍郎。
王侍郎站起身来,义愤填膺道:“大人,这不仅仅是宋痒徇私情,以公谋私之案,而是庞党对于我们的又一次打击。如若柳明这样的人才都不能金銮殿上面圣,我等礼部官员简直是尸位素餐,形同虚设。”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拜跪道,“范公,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也是大宋王朝目前的希望。现在朝廷庞党专权横行,朝野浑浊不堪。就等着您向官家建言,发出振聋发聩之语。”
然而,饶是王侍郎如此激动,范仲淹却坐在木椅上,不动声色,半天不语。
寒风通过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吹得范仲淹腮边的银须微微而动。
“王侍郎,难得你有这样一份心。”范仲淹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道,“王侍郎,你果真认为柳明是一名可造之材?”
王侍郎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道:“范公,在下看了柳明的文章,做得行云流水,大气磅礴。在下认为,柳明是否能入金銮殿,涉及到朝廷清流一派血脉的延续。否则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这里来。”
范仲淹点点头:“没想到你为了范某的学生,不顾风险,星夜赶来,老夫实在为之感动。原本,范某身为布衣,不该过问朝堂之事。只是,当今礼部尚书宋痒,如果这般行使官家赋予的权利,老夫这件事……”范仲淹浓眉微蹙道,“管定了!”
王侍郎大喜,说道,“还望大人能够抓紧时间,如若省试一旦发榜,那估计为时晚矣。”
范仲淹微微一笑,看着内屋,招了招手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