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本来我也打算年底辞职的。”简兮抿了抿唇,小声答。
他略略沉吟:“为什么?你现在缺钱?薪水不满意?”
她摇头:“不是,我不缺钱……”
易哲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一改:“那是为什么?因为三亚那件事?”
简兮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三亚发生的事可多了,他具体说的是哪一件?
是他俩酒后乱性,惹出乌龙那件事?
还是她自作多情,去拒绝他的那件事?
这个问题难度太高,无论她回答哪件,都会很尴尬。
易哲慎低下头,看面前女人那副懵圈又纠结的模样。
夜色如墨,路灯灯光照着她的脸,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眸水光潋滟,嘴唇柔软嫣红。
他居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去碰触,哪怕只是一下。
可想到刚才被人问是不是她对象,心里那口气又浮上来。
“所以,你是在躲我?”他缓缓走近一步,看着她,气息迫人。
“……没有。”简兮低下头。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压低了声音慢慢道:“我今天来,是希望你能回去上班。”
简兮受宠若惊,犹豫了下,只得直言,“对不起……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我师父董荞君让我去跟她做,我打算去恒美。”
早在半个月前,她以前的上司董荞君来挖过她。
董荞君曾是天堃公关部副总监,算是带她入行的师父。后来辞职单干,利用手头客户资源,注册一家名为恒美公关的公司。更重要的一点,董荞君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并不比她留在天堃差。
“恒美?”
因为背着光,简兮看不清易哲慎的表情,只听见他凉薄的嗓音:“原来是你已经给自己除好后路,恭喜,可喜可贺。”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嘲讽的味道。
她听着心里发毛,有点悻悻然,终究没有出口解释。
他等了她一刻,终于耐性耗尽,丢下一句:“算了,随便你。”
说完转身便走。
留给她一个清冷萧瑟的背影。
隔天中午,姜锐一家过来看望秦舜英。
他父母都是典型的知识分子,为人和气斯文,两个一起过来的姑姑,也非常热情健谈。
两家人坐在一起,客套的闲话家常。
估计是姜锐提前已经打过招呼,他父母丝毫没有提起简兮离过婚这茬。
最后,姜锐的母亲还塞给简兮一个份量不轻的红包做见面礼,一面拉着她的手感慨:“你一个人照顾你妈妈,还要兼顾上学的妹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姑姑快人快语,在旁边趁机接话:“这多简单的事,早些把事情办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姜锐帮衬着,小简的负担不就轻多了嘛!”
言下之意很明显,催他们早点结婚。
简兮哪料到姜锐家里的人,不止不介意她离过一次婚,相反还这么急,乃至迫不及待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平心而论,她和姜锐认识不到两个月,还真没到正式讨论谈婚论嫁这个阶段。她很好奇到底自己到底有什么别具一格的魅力,让他们家会对她有这样大的诚意。
她脸上只能笑笑,没接话。
那边姜锐父母一直观察她的反应,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转头已经跟秦舜英商量起上半年哪个月份日子好之类。
等姜家人走,简兮去收拾客厅,秦舜英就对她说:“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简兮已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果然,进去秦舜英卧室,秦舜英就问:“刚才我看到你没吭声,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悦:“我跟姜锐才认识不到两个月,怎么都觉得还没到可以正式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家这样不打招呼就擅作主张,让我有点难做。”
秦舜英瞅着她的神色,“你要理解一下,小姜过完年就三十一,他父母很着急。他们刚才也委婉问过我们这边的意思,我都替你敷衍过去了。但你自己心里总得有个数,他们的意思是趁着你们条件合适,性格又处得来,最好今年上半年就能把事情办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但你看他们家的条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点了,你现在就跟妈说句实话,行不行?”
简兮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男女之间相处,不是只靠条件就能决定一切。
还有一些更玄妙的东西,比如感觉,比如爱。真正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会为了他脸红心跳,为他的喜悦而喜悦,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为他的担忧而担忧……
对于姜锐,她努力让自己去看到他的优点,努力让自己去接受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这样的冲动。
秦舜英打量她一阵,又面露愁苦:“小姜人不错,靠谱,父母好相处,工作稳定,还有房有车……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年轻姑娘嘛,谁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终究要结婚生子,回归现实生活。加上我这病,你一直没成家立业,我要是哪天两腿一蹬,走得都不放心啊!”
说完,又暗自抹泪。
看到母亲哽咽,简兮心里也难过,只好勉强笑了笑:“妈,你别担心了,我跟你保证了还不成?我不会让自己嫁不出去的!”
秦舜英点点头,又像想起一件事:“昨天来吃饭的那个年轻人,看他的谈吐气度,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出身。他真的只是你同事吗?”
简兮莫名开始心虚,没吭声。
秦舜英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看起来人不错,一表人才,说话也很有教养,脾性呢,和你又正好互补。就是话少了些,心里太藏得住事,这种男人,估计你这性子,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简兮忍不住道:“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也绝对不可能的。”
秦舜英这才放下心:“那最好不过,我就是怕你吃了一回亏,还没长到记性。又像当初对姓温的一样,不管不顾一头栽进去,最后受苦的是自己……”
简兮打断:“当初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我不会的。”
秦舜英仍是不放心:“既然这样,就不要随便把家里地址告诉别人。你和小姜现在还在相处,这楼上楼下住的都是熟人,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让人说起闲话不好听。”
年末的最后几天,时间过得飞快。
除夕这天,简兮跟母亲和妹妹一起过年。
晚上,照常跟往年一样,吃年夜饭,贴春联,看春晚。
沙发上,简兮跟往年一样,例行公事群发拜年短信。
客户、同事、同学、朋友……林林总总上百号人。
末了,忽然记起,易哲慎私人号码被她删了,工作用的那个号却好像忘记清理掉。
刚才群发全选,似乎也把他这个号码点选了进去——
简兮立刻查看已发信息,果然,那条群发名单里果然有易哲慎。
她呼呼气,懊悔得恨不得剁手。
莫名其妙发给他拜年短信,揣摩起来,或多或少都有点她在主动跟他套近乎的心思。
一时又安慰自己:那人贵人事忙,这时候给他拜年的人肯定门可罗雀,不缺她一个,对不对?
他不一定看得到对不对?
偏偏就在下一秒,来电铃声欢乐地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易哲慎来电。
简兮赶紧按了挂断。
那边倒也没再打,很快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只有一句: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她照顾到他大老板的面子,没好意思再解释自己是发错了短信,只得客客气气回复了个:呵呵,大家同乐。
地球另一端。
纽约,天堃国际总部大楼,下午时分。
82层摩天大楼,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曼哈顿仿佛被踩在脚下。
粱令楷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正暴躁地来回转圈:“我叔叔在董事局,事先都也没收到风声,这次的项目肯定是温致成在背后搞的鬼!”
易哲慎没有粱令楷那么激动,他视线看着手里的手机,修长的十指不断地把手机转着圈。
粱令楷把打火机“啪”地一下扔在桌上,瞅着他神色,提醒:“你父亲去世时本该由你继承的股份,至今还托管在老太太那里。所以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自己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抓着权利不放手,现在还放任温致成进来搅局?”
生意场上的厮杀易哲慎已经见过不少,温致成想蚕食他的地位,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他低头灭掉手里的烟,声音平缓:“不给我股份,阻止我的项目,不代表我就会认输。这一回合是我们掉以轻心,但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认识多年,粱令楷知道他向来有自己的打算,这才稍稍放心。末了,又想起一桩私事,问他:“对了,你上次的胸针送出去没?”
上次一场慈善拍卖会上,有枚戴安娜王妃用过的蓝宝石胸针很是抢眼,易哲慎临时起意,叫价拍了下来。
粱令楷一直好奇易哲慎想把这东西送给谁,偏偏使劲打探了好几天这人也不松口。
易哲慎没回粱令楷,紧锁浓眉,似有所思。
那枚胸针,他本来是想在三亚送给某人的。
他从没送过女人东西。平常送家里女性长辈礼物,也是让秘书帮忙挑选。
那枚胸针选起来并不那么轻松,太贵重,显得他在拿钱砸她。
太随便,又显不出他的重视。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礼物,喜欢什么款式,只从她平常穿着打扮,判断她应该会喜欢简单大方的。
谁知道东西还没送出去,就被拒绝了。
“都多久了,还没送出去?想当初读书的时候,你多招女生喜欢啊!”粱令楷同情地拍他肩膀,一脸的幸灾乐祸:“做生意我比不过你,可追女人这一块,你必须拜我做师父的。”
“……”易哲慎收了收心,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粱令楷又不傻,立刻明白这家伙又在死撑着要面子。
到底真诚地跟他倾囊相授:“送你追女人要诀: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烈女也怕缠郎!再清高的女人,也抵不住男人的柔情攻势,何况是你这样的条件?要搞定一个女人,就是分分钟的事!”
“嗯,具体呢?”易哲慎淡淡应下来,表示粱令楷可以继续说下去。
哼!还在装!
粱令楷鼻子里哼了声,接着说:“比如,先送送花啊送小礼物什么的,培养下好印象。然后从她身边关系好的人身上下手,从这一环节套取有用的信息,打听她喜欢看什么书,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获取她的信任。还得先讨好她的闺蜜,同事这类,让她身边的人觉得你这个人可靠,她才会对你放下戒备,任由你接近她。”
春节假期结束,简兮去新公司报道。
董荞君是个不错的老板。结过两次婚,目前是单身,为人和气,不摆什么架子。
公司企业文化相当开明,环境轻松,同事也都是志趣相投的同龄人,两天下来,简兮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了。
这天早上,她刚和同事开完例会。
公司附近花店的小哥抱着一捧花过来,“简小姐,请签收您的花。”
简兮抬头,竟然是一大束路易十四玫瑰。
足足有百来朵,深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像一大捧紫色旖旎的云。
“谁送我的?”简兮第一个反应不会是姜锐。
她对玫瑰过敏这事,姜锐是知道的。
那小哥笑得暧昧,“对不起,客人的*我们不能透露,不过,一定是小姐您的追求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