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里,避开今日之事,母子二人说了一回话,末了都是沉默。
看着依旧丰神俊朗的儿子眼里一派暮气昭昭,日日独自守着冷清清的书房撰书编史,窦老太太到底心疼:“四丫头伤的不轻,大媳妇这两年在府里也愈发不好做人,今天的事,她已尽全力了。”
见儿子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窦老太太又旁敲侧击:“说到底,她们娘儿俩还得你来照拂。娘老了,老眼昏花,这么多孩子未必个个能顾得周全。”
秦修言搁在小几上的手微微一动,
“去瞧瞧四丫头吧,可怜见儿一个孩子,眼睛里的清贵气,全跟你一个样儿。”
不同从前,秦修言默默点头,窦老太太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夜色如水,万物归于宁静。
浅夕听彩薇回来说,北苑那边一切顺利后,便迷迷蒙蒙睡去,手脸疼痒了半日,委实不太好受。
绿芜正吩咐小丫头们关院子门,洛氏便带了顾妈妈前来,见浅夕已经睡了,细细叮嘱了几句,又问些日常所需。
一会儿,彩薇跌跌撞撞进来,指着门外上气不接:“夫人,老,老爷来了。”
昏黄的灯影里,秦修言挑帘而入,洛氏如坠梦中一般,直愣愣的起身,连说话都忘了。
宽大的衣袍显出眼前的人多了几分清瘦谦和,少了素日的冷漠嫌恶,仿佛依旧是十多年前眉目清远、淡比竹菊的如玉郎君。
秦修言看见洛氏,只眼神微顿,便转身踱去内室。绿芜挑了帐帘,彩薇掌灯,秦修言俯身细细看浅夕的手脸。只见两腮消肿,显得有些坑洼不平,双手则已然溃破。
抿唇凝视良久,秦修言神色沉重,连带一屋里人没一个敢出大气儿。直到他皱眉负手而去,众人都没回过神来。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顾妈妈合手祝祷,说出了所有人心里想说的话。
洛氏只是怔怔,也记不得有几年了,便是在家宴上,女眷与男丁也是分隔两室,何时象今日这样再与他近在咫尺。
“老爷他,方才说什么?”
顾妈妈忙应道:“老爷方才说,劳夫人费心好生照看。”
“是么。”洛氏眼帘一垂,牵唇笑得寂寥。
一旁的绿芜、彩薇顾自欢喜不止,方才老爷的神情她俩瞧得最清楚,只要老爷看重小姐,看谁还敢背后使绊子。
次日一早,浅夕醒来就听见绿芜、彩薇连番呱噪,说是夫人、老爷都来探过病了云云。
难得见绿芜也这样兴奋,浅夕正要取笑,就听见外头吵嚷。
“二少爷,四小姐还没梳洗呢,您不能进去……”
“我是她二哥,就看一眼又不吵着她,起开,本少爷忙着呢!”
彩薇慌里忙的给浅夕披上外裳,秦阆已经一脚踏进来。丁香色的帐帘半掩,浅夕长发垂泻,拥被而坐,正拿锦帕遮脸。
忽然觉得有些唐突,此时再要退出去又不能,秦阆一时愣住,进退不得。
浅夕反倒大方,前世她病榻缠|绵三年,白毓常服侍左右,如今她已是浅夕,秦阆便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