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御河上船只渐稠,船桅上升起连串儿的红灯笼,画舫四角高挑着各式花灯,映照在御河缓缓流动的波光之中,璀璨潋滟。
一艘精巧的画舫缓缓驶入河道正中,船身较寻常画舫都要大上许多。两班船娘在船尾踩桨,船舷两侧翻动着轻盈的浪花,雕了鸥鸟、雀儿的船身被鲜花装饰一新,连轻纱掩映下的两溜儿宫灯,都显得格外明亮。
轩窗高高撑起,轻纱在夜风中舞动。直至船到近前,人们才看见原来那两排数十盏宫灯,竟都是琉璃所制,怪不得晶莹剔透。
画舫里一片雪亮,纱屏里身着紫衣娇柔婀娜的人,犹如一片晶莹世界里的仙子,让人生出许多虚无缥缈的绮思。
“你们快看,那是谁家的船!”
“还能是谁家,自然是丞相府呗。”
“哇,她的船好漂亮,人好像也很美。”
“秦家这位嫡三小姐惯爱出风头,这般花枝招展、四面八开的,她当自己是彩船上的花娘么?”酸意里是恶毒的挖苦。
“就是那个绣《笑意春风图》的秦三小姐么?她的琴居然也弹得这么好……”艳羡里带着结交的向往。
端的是各花入各眼,何必问来人。
“嗤……”
女孩子们的谈话声中,秦家画舫似乎也到达了目的地。
船娘们不再踩桨,放任了船只顺流而下,淙淙琴音借了水声如倾如诉,饱含无尽羞涩与情思。
不一会儿画舫停靠岸边,正对着岸边一艘高大的朱漆楼船,船楼上轩窗紧闭,暗而无光,只船头高挑着两只硕大猩红的灯笼,如龙目一般。
另一边,浅夕一行也到了御河码头。
下了马车,虽然一早知道洛府船大,众人犹是吃了一惊。月潆仰了头,小嘴张成“o”字,闷声不响地愣愣端详。
硕大的船只耸立岸边,遮天蔽日。船头辟邪水兽首怒目凶睛,数丈彩绸自船头结向船尾,串串灯笼与旗幡在夜风中鼓荡,三层飞庐上轻纱银铃,雕梁画栋,精美异常。
丈余宽的舢板缓缓放下,一群人拾步而上,待要跨上甲板时,浅夕正欲扶住彩薇,面前却伸来一管素洁的青缎衣袖,修长的手指虚捏成拳,手臂平端置于浅夕身侧。
“大人怎么来了!”抬头看见洛云渊清俊深刻的侧颜、清亮犀利的眼,浅夕顿时惊讶。
洛云渊挽唇浅笑,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纠正她的称呼,只是伸手让她扶稳了,迎她上船。
浅夕微红了脸吐吐舌头,这船本是洛府的,她不过是客,张口却问主人家为何在此,岂非可笑!
跟在二人后头的秦阆微微愣了愣,秦月澜则早已两颊绯红,手心微汗,呆呆看了洛云渊气宇轩然的背影,直到秦棣扶着月潆上来,秦月澜才颤巍巍扶了丫头,一道进去船舱。
舱中如阁,一应案几锦榻俱全,十分宽敞舒适。香茗、瓜果、糕饼摆的满桌,到处充斥了香甜欢乐的气氛。
众人坐定,船拔锚启航,七福宝船乘风而行,如一座宫殿在碧波翻滚间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