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4-9
露丝雅赶到县衙,天色还不晚,家家的屋顶上已飘起了灰白色的炊烟。冬闲时节,农家只吃两餐饭,夜饭都很早。
嘉应县城不大,站在城墙上就可以见城外的清溪乡。这个丘陵乡,四围净是连绵不断的、黑洞洞的树山,中间是一坦平阳,田里的泥土发黑,十分肥沃。一条沿岸长满刺蓬和杂树的小涧,弯弯曲曲地流过。涧上有几座石头砌的坝,分段地把溪水拦住,汇成几个小小的水库。一个水库的边头,有所小小的稻草盖的茅屋子,那是利用水力作为动力的碾子屋。
虽说是冬天,普山普岭,还是满眼的青翠。一连开一两个月的白洁的野花,点缀在青松翠柏间闪烁。林里和山边,到处发散着落花、青草、朽叶和泥土的混合的、潮润的气味。露丝雅生在南洋,没见过大陆上的乡村。她一见乡里的草垛、炊烟、池塘,或是茶子花,都会感到新奇和快活。她兴致勃勃地慢慢地走来。一路欣赏四围的景色,听着的各种各样的鸟啼,间或,也有啄木鸟,间或,也有啄木鸟,用它的硬嘴巴敲得空树干子梆梆地发出悠徐的,间隔均匀的声响。
进了城。街面上人也不多。到了县衙门口,没见到站岗的卫兵,她从衣兜子里掏出她的那块蓝布手帕子,揩了一揩额上和脸上的细小的汗珠。
露丝雅上前去,轻轻推开县衙的大门,里面也没有人。露丝雅走过天井,才上阶矶,就见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满脸含笑地从房间里出来,赶上几步,热烈地拉着露丝雅的手,随即帮她取下身上的行李,笑着说道:“好几起人告诉我,说来了一个外乡的女子,穿得一身青,我想定是你。走累了吧?快进房里坐。”
露丝雅见到这人,也很惊喜:“吴如孝?你不是在广州做通判么?怎么来了这里。”她和吴如孝都是黄埔讲武堂第三期的,以前远远的见过。
“进来说。”
他们进了厅堂右首面着木板的东厢房,吴如孝陪着客人穿过厢房。进了后房。那是他的住室兼办公室。他把门半掩,请露丝雅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床铺上。露丝雅他头上戴一顶浅灰绒帽子,上身穿件半新不旧的青布棉袄。他的眉毛细长而齐整,一双眼睛总是含着笑。这个人,不用介绍,他们早就认得的。
露丝雅是黄埔少有的女学员,吴如孝自然是知道她的。而吴如孝是黄埔第三期第一批守阙锐士之一,在毕业后又参加了共和的第一次正儒科举,因此被人称作“双进士”。露丝雅虽然没和吴如孝正面打过交道,却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南下工作之前,露丝雅也把广州和东江两州的主要官员摸了一遍底,吴如孝被她列为重要的助力之一。只是没想到吴如孝会在嘉应县衙。她就把疑问提了出来。
“喔,嘉嘉应县丞被枪毙了,县令和主薄又缺人,就只好我来代理县令。”
嘉应县原来三位主官中,县令是清廷的忠臣,跟着林则徐北返。主薄倒是很有上进心,被选调到刚刚在武汉成立的吏部弘文馆学习。这嘉应县一直是县丞在管着。自从“剪辫放脚”运动展开以来,这位县丞是百般推诿,后来又查出他和潮州行商从事走私活动,于是就被判处死刑。
“现在这里就是我一肩挑,你来了,总算有个人帮忙。”
露丝雅笑了:“我可帮不了什么忙,我是来解放妇女的。可要给你捣乱了。”露丝雅知道,吴如孝是一位不急不缓、气性和平的人物。和他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露丝雅又打听到,吴如孝是行商出身,对西洋有些了解,会算账和记账,还懂新型的复式记账。在当他要转考正儒科举的时候,黄埔的炮兵教官怀特拉比斯连叫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