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的事儿料理完,顾承终于有闲心坐下来,盘点一下家中进项。当初他父亲分家出来,还是带了田舍产业的,虽然陆续有转手变卖,好歹有些底子。核算过后,足够他安安稳稳过上一两年。
可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男人家总不能游手好闲,坐吃山空。顾承合上账册,决定近期出去寻一份事儿来做。
沈寰听着好奇,打趣笑问,“你会做什么,大致说来,我替你想想。”
顾承摆出一份认真思索的样子,不过嘴角还是挂着笑,“我这人会点武,可水准恐怕不够上街卖艺;打小不事稼樯,也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卖苦力好像也差点意思……”
他还没说完,沈寰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双唇微翕露出一点贝齿,星眸间闪着一片剔透光亮。
记忆里,她好像还没这样明朗的笑过,尤其是笑容间还流露出一抹少见的柔软娇憨。
顾承不知不觉发起愣来,半晌见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收回目光,她也恢复了往常模样,依旧淡笑着问他,“接着说,你觉着自个儿能做什么?”
原来方才他们是在谈论这个,他脑中还是混沌,一时语塞起来,竟浑然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他没开口,她却先想到了说辞,娓娓道,“你要是为顾及我,那大可不必。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爱用那些花儿粉儿的,再者还没除服,也用不着做鲜亮衣裳。平常最大的花销,无非咱两口人吃个饭,那能花去几个钱。你就是一时不出去找事,也还是能安稳过日子的。”
头脑慢慢清醒起来,他表示不认同,“那也不能天天在家,咱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时候长了你就该烦了。”
“那出去溜溜呢?”不大满意他的回答,她蹙着眉回忆,“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看看外头的天地。”
他几时说过这话来着?垂下眼,装出一脸淡然,“你还小呢,不适合颠沛流离。”
“你说谁小?”她眸光幽幽,泛着冷光,这个字是犯了她近期的忌讳,提起来就是一阵火起。
他心有灵犀,瞬时便明白过来,忙加意哄着她,“不小不小,足够闯荡江湖。将来出去,只怕还得仰仗你护我周全。”
她没吭气,嘴角扬起一道精巧的弧度,只为他话里带出的,将来两个字。谁知道呢?也许他不过是信口应付,可她却真的上了心。
顾承倒没留意她眉梢眼角的变化,接着说,“我想找个有族学的人家,教孩子读书,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还算力所能及。”
她欣然赞许,颔首道,“不错,是个堪配你的营生。”
往常她不挤兑他两句不算完,今儿忽然夸起他来,顾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什么配不配的,只求不误人子弟就好。”
“这有什么可谦虚的,”她横了他一眼,“你是两榜进士,金殿都进过的。虽说进了那儿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教个把毛孩子,总还是绰绰有余。”
连金殿都不屑,这口吻也就她能拿捏的出。顾承听罢笑笑,“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就出门找找看。”
他是有功名的人,丁忧前是官身,历来名声又不错。所以没太托人,也没跑几处,便在离家几里之遥的一间私塾,受聘了先生一职。
白天大把的时间,就剩下沈寰一个人在家,闲来无事便想学些灶上的活儿,虽然顾承从不肯教她,可一段时间下来,她光瞧着,也觉得自己好像悟出点门道。
架不住突发奇想,记起刚过去的冬至没能吃上饺子,这原是北方人的讲究,可惜那时候正忙着操办丧事,也就没人再提起这茬儿。
兴冲冲的出去买了馅料,回来一一摆在案上,无非是些素菜并素什锦一类,等切成了小丁,准备舀一勺面时,才忽然想起自己压根就不会包饺子。
她是起了意就一定要成事的人,撂下东西跑出去五里路,找到含香家,硬是把人从家里拽了出来。
“姑娘要学包饺子?”含香瞪圆了眼,不敢置信,“这又是哪一出?难不成,现如今是您伺候三爷用饭?”
不怪含香觉得匪夷所思,她和顾承站一块,任谁打眼一看,都只有她支使顾承,欺负顾承的份儿,说她能服侍他,实在不足以让人相信。
这么想着,嘴里就开始找补,“也不是,他白天出去教书,晌午才能回来。这会儿天寒地冻的,总不能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含香听了抿嘴直笑,又环顾了一圈收拾齐整的厨房,更是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乐?”沈寰睨着她,“好话别憋着,说出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