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追忆逝水年华(2)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睛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我爱这土地》
简洁搂着这个女孩,脑海中一直做着一个梦,梦里的她仍是一个孩子,她的母亲搂着她,给她讲故事,她总会在故事没讲完之前就追问故事的结局,她母亲轻轻地说:“小洁,你要明白,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编写着自己的故事,你必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结局才会出现,而不是在你享受故事的过程中,老是去想结局如何,那么你得到只是失望和落寞。”
她不懂,只是点点头,回过头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她的心微微一惊,醒了过来。只见夜深人静,等到死亡的秋虫在悲鸣。
窗户微微开起一个缝,风吹得窗帘卷起又落下,月光洒在屋里,忽明忽暗。
女孩的母亲站在窗前,沉思着,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简洁想开口问她怎么不睡觉。这时,房门响动一下,女孩的母亲看了一眼睡着的简洁,悄声地走了出来,将门合了上去,但留下一条缝,方便看到房间的情况。
只听堂兄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啊?”
女孩的母亲叹了口气,说:“我哪里能睡的着?!你不是不知道,简洁得了艾滋病,我……我睡在她旁边觉得不安全。而且……”她扫了一眼简洁,说,“而且她现在搂着咱们的孩子,要是孩子感染了艾滋病,该怎么办呀?我不得看着点啊?!”
堂兄说:“现在宣传册上不是说了吗?睡一张床又不感染艾滋病,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好吗?”
“我……唉……我也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敢让她抱着咱女儿睡觉呀!”女孩的母亲说,“我就是怕有个万一,何况,你和简洁有十几年不见了,她变成了什么人你也不清楚,你咋敢确定她不是来害我们家的?!”
“就是因为十几年不见我才敢这么确定。”堂兄看着房间里的简洁,说,“我们和她无仇无怨,她不会隔了那么多年特意跑到这儿害我们的,你就放心,你看,她一直都睡得好好的,并没有要做什么。”
“不是我不相信她的人品。”女孩的母亲仍是有点儿担心,说,“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感染艾滋病的患者心里怎么想的。我听咱爸妈说了,咱们村有个艾滋病感染者硬是强逼着简洁喝自己的血,她才感染的。我都怀疑这么缺德的事,那人怎么干出来的!!”
“别说了,这一直是我们村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堂兄小声地说,“何况那事也不能全怪那人,要不是简洁的爸爸做那么多缺德的事,让人逼上绝路,人家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可无论怎么,都不该拿孩子下手啊!!孩子是无辜的呀!”
“唉,孽缘,说不清楚!”堂兄叹了一口气,说,“简洁一直对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和她爸爸的关系不是很少,现在简清走了,她爸爸又重病在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得走了。以后这世上,她最亲的就只有我们一家了。你做嫂子的,多体谅体谅一下她,咱们家虽然不算富裕,但能帮助就尽量帮助她。对了,你不是挺喜欢说媒的吗?哪天给简洁介绍介绍一个对象。”
“好。”女孩子的母亲点点头,又说,“不过说媒这事我可不想掺和,得了艾滋病,难说啊……咦,我有个好主意,既然简洁觉得一个人生活太孤单,我觉得,让她领养一个孩子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好,改天我告诉她,看她同不同意。”堂兄赞同说。
简洁听到他们一番好意,心里一阵感动,自己这次来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生活上还得劳他们费心,真是有点儿受之有愧。
明早,简洁捧着简清的骨灰盒,由堂兄带着,来到埋葬她母亲的坟地。十几年过去了,这里已经多了几处新坟,简洁早已不记得母亲的坟是哪一座了,站在坟地前茫然地看着堂兄。堂兄指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头,说:“这是你母亲的坟,这些年来,每逢清明节,我和族里人都顺便将坟头上的草清除掉。我没见到你来过这儿,你爸爸最近几年倒是偷偷来过一两次,但远远看到我们,就逃之夭夭,似乎不愿被我们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