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鹞子带着手下的弟兄,一路砍杀过去,双方将士在狭窄的石墙上硬碰,柳水营士卒死不旋踵,对抗着回鹘人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弯刀,双方低沉的嚎叫.
点燃的火油泼向钩挂在墙上的云梯,附着在回鹘人的身上滋滋作响,弥漫起带人肉味的烟尘,整个草甸仿佛都被这种悍不畏死的惨烈气息所震动。
回鹘人又一次退却。
依仗着狭短而险峻的寨墙,张宁已经记不起打退了回鹘人的多少次攻击,大量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泼洒在身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使得他身上的军服显现出暗红的颜se,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浑鹞子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他边一只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水,然而另外一只手也没有停下来,胡乱地往嘴里塞进去一些面饼。
还不忘记抬头对坐在身边的安永成嘟囔道:“老安,我说你就是会捣乱,那名达干眼看就要被我一斧劈倒,你却一箭贯穿他的胸口,这算怎么回事!”
他也学会了张宁对安永成的叫法,老安。
安永成并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捆扎着腿上的伤口。
正四下查看伤员的张宁,听到他的声音便开口道:“要不是老安的那一箭,你现在估计躺在地上哼哼了!”浑鹞子听了后,不服气地继续嘟囔着些什么。
士卒李苦根,躺在地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叫唤声,他的肚皮被破开,肠子都露出来了。
看到张宁走过来,他努力睁开双眼望着张宁,苍白的脸se,用劲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地说道:“将,将军,你要记得捎信给我娘,让她每年清明时节在我的坟头多放些肉馅蒸饼……”
说完再无声息。
寨墙上或躺或坐的柳水营地士卒面露悲伤,都纷纷把目光集中在张宁的身上。
“我们伤亡惨重,但好在ri头已经落下,回鹘人自以为看住寨门我们便插翅难逃,我想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我们还有勇气夜袭突围,所以今晚就是我们的最后机会!弟兄们也看见了,守在营寨外面的不过近千回鹘人,其余大部都在追击墨离军溃兵,我们的机会很大!”
……
夏夜的草原,月苍、星冷,从远处吹来的一阵凉风,把寨墙上的最后一支火把熄灭。如果从营寨里看出去,就会发现寨墙的壁上贴着两百多名个肃静的影子。
丑时就快要过了,除却受重伤无法行走的士卒,其他人都穿着偷偷从死尸上拔下来的回鹘人衣服,聚拢在张宁的身边,静静地等候他的指示。
张宁搓了搓手,对着另外一边,百余名或躺或坐,受了重伤的士卒说道:“如果晚上夜袭失败了,你们可以开寨门投降,假使不乐意,那么便点燃火油!我张宁能和弟兄们一起浴血奋战杀回鹘狗贼,三生有幸,等我们一起到泉下后再做兄弟吧!”
说完这些,他右手轻挥,暗淡的月光下,两百名身穿回鹘衣物的士卒,顺着绳索溜下了寨墙,成几队分散开,朝回鹘人的营地摸了过去。
草木还在血腥里沉默,四周没有半丝的虫鸣。
两名负责jing戒的回鹘士兵,来回踱着脚步,努力地驱散自脚底而来的凉意。
“库特扎,咱们眼睛可得睁大点,达干刚才可说了,要是漏出去一个汉人,咱们就得人头落地!”
“谁?”
另外一个回鹘士兵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向前看去,一个人影正朝他们走来,情形顿时紧张了起来。
两人同时抽出弯刀,朝那人影逼近过去,当他们看清那人身上的回鹘衣着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禁止随意走动吗?”“要是让达干和颉利发知道,非砍下你的脑袋做成尿壶不可!”
“吃坏了肚子,实在是忍不住!”那人影点头哈腰地说道,边说边朝他们走过来。
听到对方回答的是回鹘话,两名jing戒的回鹘士兵,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对这个该死的家伙骂骂咧咧。
那人影眼看就要走到回鹘士兵的身前,忽然那名叫库特扎的回鹘士兵用火把往那人影的脸上一照,发现有些不对劲,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那人影猛地往前冲来,竟是迅猛无比,瞬间抓起那两名回鹘士兵脑袋,用力一撞。
“砰!”两名回鹘士兵同时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看到前面jing戒的回鹘士兵倒下,两百余个影影绰绰的归义军士卒,从夜se中走了出来,分成几路朝各自的目标摸了过去。
“浑鹞子,带你的人潜伏过去烧马棚,安永成你带人用火箭焚烧回鹘人的营帐,颉利发是回鹘人的部落长官,等下火一烧起来,会回鹘话的弟兄等同时大喊,颉利发死了,大家快逃!”张宁安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