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贾夫人素闻“锦祥绣坊”掌柜的,是宫里的御用绣工出身。手艺jing湛,做工考究,这位薛大nainai就常来店里做衣服。赶上换季或逢年过节的时候,光她一家的活,就够闻家父女俩忙一阵子的。其中有件满绣的缎子旗袍,足足耗掉三个月的工期。
偶尔,她会让儿子陪着过来。薛家大少爷名叫薛耀祖,一副标准洋学生打扮。溜光水滑的分头,穿一身制服。白净的长条脸上,生了一副鹰鼻鹞眼,面带几分冷酷,也让人看不透。那神情,青儿看了心里就难受。她喜欢满脸阳光的男孩子,像她的嘉富哥哥。
渐渐的,这娘儿俩不光喜欢闻家的手艺,还惦记上人家的闺女了。尤其那个薛大少,青儿仿佛是块磁铁,牢牢吸引着他的眼珠子。总是情不自禁地,围着人家姑娘打转。
贾氏把儿子看上青儿的事跟丈夫说了,薛震坤倒也痛快:
“家世好坏不打紧,咱有的是钱粮,大不了多花点彩礼钱。要紧的是能生养,旺夫益子,祖儿可是独苗啊。咱这一大片家业,缺的就是香火。以你过来人的眼光看,这姑娘看着还成?”
贾氏想了想说:“人个子高挑,模样也可人,要不怎么你儿子一眼就相中人家了呢。瞧那丰ru圆臀的身板,挺结实的。不像那灯芯儿草似的,风一吹就打晃儿的。”
薛震坤说:“那就好。既然你们娘儿俩都相中了,你就看着办吧。”
得了这句话,贾氏立马找了媒人,去闻家提亲。
闻天城一看家境没得挑;二看薛耀祖人长得也周正,和青儿也算是年貌相当;三看家里人口单净,薛家就一个姑娘已出嫁,不会有太多家务是非。
三大要件都不错,闺女嫁过去,该会有稳当的好ri子过,他自然也就答应了。
这眼看就到成亲的ri子了,心思细腻的爱女却总是忧心忡忡。冷月梅为了安抚她,也为再多陪陪她,特意搬去闺女房里同住。娘儿俩依偎在一处,说了很多体己话,青儿心绪平稳了很多。
父亲亲手为女儿赶制嫁衣。单的,夹的,丝棉的,从里到外,一应俱全。仿佛这婚礼不是一天完成的,要经历漫长的时ri一样。
每个针脚他都仔仔细细地端详,唯恐不端正,不服贴。每绣好一朵花,他都会认真问女儿:“喜欢吗?”
一旁的青儿,没看那花儿好不好看,倒发现父亲的头顶,又多了几根白发。她心里又是一阵翻腾,父亲缝上去的一针一线,全都是疼爱。
朱嘉贵再次跌入痛苦的深渊。如果说上次被青儿拒绝,还抱着一点点侥幸,希望能在成亲前出现转机,发生变故。这次,却是彻底落到了谷底。
“真想直接把她掳走。”他嗓音沙哑着说。
“别干傻事,哥,会伤很多人的心。”犟牛说。
“强扭的瓜,怎么吃都不甜。”程府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怪异。只是在座的几人,都忙着开解嘉贵,没人注意到他。
“不说我倒差点忘了,瞧瞧这个吧。”秀枝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嘉贵。她和康友财就暂住在犟牛家的西厢房。
嘉贵打开一看,是双千层底布鞋,还有一只香囊。问道:“给我的?”
“可不是给你的嘛,人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交到你手上。”<?”嘉贵问完,自己脸倒先红了。眼前晃过秀chun那热切的眼神。
“是啊。来我这儿小住几天,光忙着赶针线活了。姑娘大了,有心事了。”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嘉贵一眼。
嘉贵躲过秀枝的眼神,岔开话题说道:“现在建房来不及了。你俩就先在犟牛家的厢房挤一冬吧。地我倒是看好一块,在河边。明儿你俩抽空过去看看,合适就买了吧。”
“有哥几个帮衬着,我享福了。再也不过孤苦无依,任人欺凌的ri子了。”康友财感激地说。
“都是自家兄弟了,不说那些。来,喝酒。”犟牛提议。
今晚这顿酒,四个人倒喝高了两个。朱嘉贵喝多了,是意料中的事。平ri酒量最好的程府,今天破天荒醉倒了。
犟牛提着马灯,架着东倒西歪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上,几次都险些栽倒。好容易捱到他家门口了,犟牛上前叫门。
门开了半扇,一个身材小巧的女人站在门口。
“是犟牛啊,快进来。”
“嗯,嫂子。我大哥喝多了,我给他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