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萱莹盈盈拜道:“谢太后抬爱,臣女感激涕零。”
又问了几句家常话,太后感觉乏了。
转头一看女官,太后的凤眸中染了点点煞气,冷声道:“走!哀家要去皇后宫里走一趟,问她怎么办事这样拖拉,一件事说个三四五遍都不从心间过,难道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吗?”
“快,去把步辇叫来。”女官连忙吩咐宫人。
片刻后,太后从念祥宫起了驾,宫娥內监十几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宫里养鸟的这一群人一下松了口气。
方才,燕巢就在太后头顶,里面没了燕子,也没了鸟蛋,只要稍稍抬头就能望见,还好,太后只专注听琴,一眼都没往上看。
掌事嬷嬷暗自庆幸,她知道太后与皇后素来不睦,处处都有看不顺眼的地方,太后这又是要过去找茬的架势,没有一两个时辰肯定回不来。
神鸟蛋摔碎的事,能瞒一刻是一刻,挑好时候才能让太后知道。
这两个月里,太后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与从前那个慈祥威严、赏罚分明的太后判若两人,有时候宫娥没出什么错,也会迎来太后的怒气,受到重责。
有时候,太后又会突然兴起,生出一个主意,制定一条新宫规,搞得宫人苦不堪言又不敢抱怨一句。
御医看过太后的病,得出的结论是,她老人家身子不爽,难免心里不痛快。什么时候病情好转了,她的脾气也会跟着好了。可太后究竟罹患何疾,御医之间也有不同的看法,不能达成一致。
天子前朝事忙,虽然他与太后母子连心,为天下至孝,似乎也有些怕了太后的脾气,后宫的事都是能避则避,由着太后向皇后、妃嫔和宫人使性子。
总之,专管喂鸟的掌事嬷嬷立定主意,要让那个闯祸的董小姐担负全责,一个人去承受太后的怒气。
太后离宫这一会儿工夫,宫人统一好了口径。
掌事嬷嬷又去看了一回关禁闭的董阡陌,规劝道:“一看董小姐你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知道自己惹下祸事,肯于承担,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又哭又闹。你这样知礼仪,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董阡陌冲她一笑,问:“太后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掌事嬷嬷道:“是呀,董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董阡陌道:“方才我听我二姐抚琴,美则美矣,中间有几段却很凝涩,这和二姐的抚琴风格有关系,驾驭不起《煎棠雪》的明快曲风。太后听完,心里觉得堵得慌,当然要找地方出气了。”
掌事嬷嬷把眼一睁,连忙“嘘”了一声,立眉道:“怎么说话呢你?董小姐你这样讲,会连累大家掉脑袋的!你闭上嘴巴少说话,太后也不会重罚你。”
被关在房中的董阡陌敲一敲肩膀,活动一下脖子,满不在乎地说:“嬷嬷你别蒙我,那几颗宝贝鸟蛋,随便哪一颗都比我的脑袋分量更重。反正我是死定了,心里一慌神儿,嘴上说出什么话来,我自己也把不住门儿呢。”
掌事嬷嬷心里咯噔一跳,紧声问:“董小姐这是想威胁奴婢吗?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董阡陌偏头,反问:“嬷嬷觉得有什么行事不合宫规,能让我威胁的把柄吗?若是没有的话,嬷嬷把我的威胁当耳旁风就是了。”
掌事嬷嬷犹疑地寻思一下,问:“董小姐你到底想怎样?祸是你一人闯的,你又何苦牵连旁人?”
董阡陌慢吞吞道:“念祥宫有四间偏殿,只有这一间外面有名鸟游廊,你们知道我们都是贪玩的年轻小姑娘,还把我们引到这一间偏殿,一个伺候茶水的宫女都不留给我们。闯出祸事来,你们没有连带责任吗?”
掌事嬷嬷哑口无言。不错,这一间偏殿只招待贵嫔以上位份的妃嫔,寻常谒见太后的官家女眷,根本就不该走到这里,却不知是哪个笨蛋宫女将她们引来这里的。
董阡陌观察一下掌事嬷嬷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们一直压着不报,是因为她们也有罪责,害怕被揭发出来。
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打碎那一巢鸟蛋的元凶,除了有韦棋画的一手安排,这念祥宫中一定也有至少两个内奸配合计策,才会顺然得行。
一开始游廊一片宁静,半个人影都不见。鸟蛋刚一打碎,燕子和蜂群刚一飞走,一大群人就呼啦啦全冒出来了。
不过,鸟蛋被毁,太后要问责,第一个就会问到掌事嬷嬷头上,因此内奸不会是她。
“嬷嬷你看这样可好,”董阡陌弯唇一笑,“你将我放出去,不要把我打碎鸟蛋的事告诉太后,让我以婉贵人之妹的身份被介绍给太后,陪同太后用晚膳。你这样配合我一下,我就不在太后跟前乱说话了。”
“你说什么?你想陪太后用晚膳……”掌事嬷嬷愣住了,心道这董小姐疯了不成,命都难保了,还想着吃饭的事。
“是呀,”董阡陌有耐心地跟她讲理,“反正我一个娇小姐,跑又跑不远,又不像鸟儿会飞,难道你还怕我逃逸出宫不成?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见识一下宫宴的席面,然后我就一人领了罪责,听凭处置了。”
“此话当真?果真?”
“真,比真金还真。嬷嬷快开了锁头,让我出去透一透气吧。”
“那……好吧!”